可怎么叫两边的嬷嬷都睡得死沉,倒是把苏明珠给吵醒了。
“……别叫了,吵得脑仁疼。”嘶哑嗓音的主人悠悠转醒。
“……”苏银朱一口气噎着下不去,“你要死在这里可别连累我,我知晓姐姐你看我不顺眼,倒也不用纡尊降贵的亲自来祠堂看我死没死。”
话是这么说着,贴在苏明珠额头上降温的手却没拿下去过。
暗中想骂苏明珠一声蠢蛋,怎么的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再有心机,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竟是忘了自己应当连同着原主的份儿,一起恨苏明珠才是。
“我……”
“你什么你,你发烧了。”苏明珠没声好气,“你身子弱得很,比不得我这种山庄里养的粗丫头,吹吹凉风就不行了。”
说着又抓紧了苏明珠身上裹着的小袄,往她身上又盖了盖。
“你……”
“我什么我,我好得很。”喝了那杯茶,现在又睡了一觉的苏银朱现在龙精虎猛,感觉一拳能打八个苏家老太太。
“能否听我说完……”苏明珠终于是忍不住了,爬起来端正坐好,“两位嬷嬷是我昨晚迷晕的,我本想等你睡醒再同你说,但是。”
“但是你自己先睡着了,对吧。”苏银朱脚趾都能想到,这苏大小姐应当是要来落井下石一番的,却没想到自己睡得跟只小猪一样。
嗯,还受凉发烧了。
“……罢了,你且听我说……”因着发烧,苏明珠的脸色潮红,小口喘着气,“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只告诉你一人,因着别人我是万万信不过的。”
“……”她前几天说什么来着,苏明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明珠几次张口又闭上,最终,以二人将将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地说道:“我的脑子里前些日子,莫名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怕不是烧糊涂了,我还是叫人来把你抬走吧。”苏银朱抬脚就要出去叫人。
“别去,阿朱,我是说真的,我起先也不信,那个声音给我呈现了一角画面……”苏明珠也站起身来,拦在她身前。
“那你当时,是在做梦吗?”苏银朱权当是在哄小姑娘了,耐着性子听她说。
“我看到了你!”苏明珠紧紧抓着苏银朱的手,不让她离开,眼里不知什么时候盛满了泪水,“我看到你……”
“横死在许屋坳的破旧山庄……死状凄惨……”
苏银朱打了个冷战,慢慢地抽出手,咧出一个笑,“想必姐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惊惧这画面是真的,我让娘亲专门派了一趟马车去……”苏明珠知道没那么简单让对方相信自己,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脑海里的恐怖记忆甩出去,“那个声音给我看的第二角画面,苏家马车被鲜血溅洒……阿朱你……”
“手裹着一方绣着柳叶的帕子……身首异处。”
苏银朱笑不出来了……回府路上,春柳给她包裹手伤的帕子,正正袖着柳叶。
如果苏明珠说的是真的,那么系统不止一个。
“姐姐没必要,也不需要,编这些虚妄之言。”苏银朱心下已有判断,但露出几分怯意说道:“银朱能回到苏府,便已经是天大的荣幸,阿朱真的很感激姐姐来看我,但姐妹之间不该有嫌隙……”
若是原主在……
可惜……此时的苏银朱并不是苏明珠分别八年的妹妹。
以目前的情况,她是不想和苏明珠扯上太多交集的,只能先稍作安抚苏明珠,让她以为自己是还胆怯不安。
“阿朱无福,自也不强求能姐妹情深。”
话音刚落,祠堂门口却躁动了起来。
天光已经全亮,两侧的嬷嬷哎哟哎哟的被扯了起来。
“她既是不领你的情,你这又是何苦?”
说话的是苏正德,今日休沐,却久久不见大女儿来请安,他昨日回府才得知二女儿被母亲关进了祠堂,想着今日再去和母亲解释。
却没料想苏明珠,果真偷偷地来了祠堂。
苏银朱暗道不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苏正德恰恰好听见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听前言也太容易被断章取义了……
扑通一声,一个人影在她身侧跪下。
“我与银朱一母同胞,血肉相连,有罪当同罚,还请祖母明示!”
“小珠儿!”苏老太太看到宝贝孙女出现在孽障苏银朱的身边,简直要气到站不稳。“快些离她远点,慧元大师说你万万不能再和她靠近的啊!”
“珠儿你跑到这地方来做甚么。”苏夫人大惊失色,忙使唤下人,“还不快去把大小姐带出来!”
“我不!”
不知道苏明珠发着烧又是哪里来的力气,扑着抱到了苏银朱的身上,死死的圈住了苏银朱的上半身,紧紧地拥抱着这个和她一母同胞,却被视为孽障的亲妹妹。
“阿朱别怕,姐姐一直在,姐姐不会丢下你了。”
“不用怕……我知晓你在生我的气……”
“你回来了,姐姐在的。”
细听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带着热气的话语扑撒在苏银朱的肩膀上,闻热的液体蹭到了她的脖颈。
“……”
苏银朱明白了那天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目光究竟是源自什么了,眼里含着泪水的古怪表情。
是对逝去亲人,而又复得的难以置信和惊惧不安。
晕过去的苏明珠被扒了下来,苏夫人一触额头,大惊失色,连带着苏老太太忙不迭的带着人赶紧去请大夫。
“父亲……我……”苏银朱刚想开口。
“回菖蒲馆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苏正德头有些嗡嗡的疼,本来事情安排的好好的,偏生母亲要来插一脚。
到时候两个女儿有一个出问题,他的两手准备不就白做了,气到哼声,拂袖而去。
苏明珠的离开,一阵凉风又穿堂而过。
让刚刚习惯了拥抱热度的苏银朱感到有些发冷。
她转身往外面走去,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琉霜。
祠堂门口的一角,白琉霜以衣袖掩面,半张脸上满是不忍心和怜惜。
可无人知晓她衣袖下,是一个病态的微笑。
她昨晚便和苏正德待在一起,细细说了苏老夫人把苏银朱关在祠堂一事,今早言语之间又提及大小姐最近的异样,似乎有些过分关注二小姐了。
果不其然,苏正德一猜便带人来了祠堂,再只要向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提上一嘴看看苏银朱是否悔改,这一家子都过来了。
看苏明珠的脸色,好像是染了温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