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跟着丫鬟的引导,转向东,面对长辈,正坐在垫子上。
一位大气端庄,气质娴静的女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
正是德妃娘娘,走到正前方,朗声吟颂: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注1)
然后跪坐在二人身前的席垫子上,取出有司呈上的两只发笄。
德妃看到两套头面的样式,神色微微一变,复又如常。
分别放在两只托盘上,一左一右,便是区分了对象。
拿起篦子,动作轻柔,为苏明珠梳头加笄。
苏银朱跪在垫子上,回想着及笄礼后续还要如何。
以苏府的地位,应该是三加,为告知亲朋好友: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以成亲了。
想到成亲,苏银朱一个头两个大,她还得做任务,怎么就能成亲。
古代成了亲的女子再不可轻易抛头露面,别说开茶馆了,怕是一年到头只有聚会才能出去见生人。
她是段断不能被困于宅邸的。
头皮上传来拉扯的疼痛让她从回忆里苏醒。
这作为正宾的女子,力道……好生大。
若不是提前上了发油,这一梳得扯下好多头发。
但她不敢抬头,赞者的身份一般是身份尊贵,儿女双全的贤德妇女,也不知是不是苏夫人的亲戚,看她忒不顺眼。
赞者上前为二人象征性的正笄。
“那是……流云阁的簪子吗?”
台下宾客有识货的,发出感叹。
“桃花流云簪,今年春分的限定,全燕京一共三支,两支奉入宫中,万万没想到还有一支竟是给苏家小姐行笄礼用,可见苏大人对女儿十分器重啊。”
啧啧赞叹声中,却也有人不免疑惑:“另一支是?”
“许是檀木佛珠吧,瞧不真切,当是辟邪的好料子,苏家另一位小姐的身世……”
二人一直低着头,倒也看不见宾客们议论着的是什么,但听到关于阿朱的议论。
苏明珠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快速展开,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边有些无措的人。
嗯?苏银朱也没多想,只当是苏明珠怕人多,便由着她牵着了。
她过去开茶行,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一个古人的及笄礼,只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着些就好。
姐妹二人皆以为对方不适应。
正笄结束,苏明珠起身,苏银朱也跟着站起。
同着一齐向诸多宾客作揖谢贺,都是生面孔,她一个也不认识,只需微笑示意即可。
二人又回内室,换上备好的素衣罗裙,出来行二加之礼。
搀扶的丫鬟已在内室告诫她,那个正宾身份尊贵,万不可在其面前有失态失仪。
苏银朱早猜到如此,她刚刚痛也没叫出声来。
再瞥见这个正宾,苏银朱飞快的看了一眼,对方交握在身前的十指柔嫩,保养得当,身段丰韵,面带笑容,似笑非笑。
她知道那股儿不舒服的压力是哪里来的了,对方身份不凡,必定久居高位,端详人的时候没来由的带着一种蔑视的打量。
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苏银朱能察觉到,对方对她们姐妹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苏明珠,似乎还有上几分恭敬,但对她,完完全全透露着不满意。
这是为什么?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注2)
赞者柳如清再上前轻轻取下发笄,德妃娘娘为二人插上发钗。
二人再回内室,换成备好的正装,出来对苏府长辈行跪拜之礼。
苏老太太看着苏明珠,眼含泪光,连连道好,皆是满脸不舍。
苏银朱也是习惯了,这满院的宾客,以及苏府的长辈,反正和她并无关系,她不过是一个异乡灵魂罢了。
但也不免为原主感到几分不值。
笄礼,古代女孩最最重要的礼仪之一,承载着期盼和父母长辈的祝福,对未来的美好寄愿。
如若她活到现在,不知心里是欢喜还是苦涩,长辈们的美好期许,皆在姐姐苏明珠的身上。
但以小苏银朱柔软纯善的性子,应当是为姐姐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思及此,苏银朱不免笑了笑。
一旁握着她手的苏明珠稍稍用了点力,示意她再坚持一会儿。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已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注3)
发钗取下,戴上钗冠。
二人回内室,换上最后的礼服。
身着样式一般无二的礼服,苏家二位小姐出来之时,惊艳众人。
一人头戴桃花流云钗冠,两鬓的发丝在上,左右两侧挽成小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流云状饰的流苏垂在耳后,发间朵朵桃花娇若红霞。
一人却是头发挽高,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沉色钗冠,固定住正中的发髻,若隐若现的红金丝线相间其中,垂落下的两缕碎发随风飘动,却添了别样的风情。
二人握着手,一直走到位置上。
白琉霜随着苏家长辈,听闻宾客赞叹不已,只做出一副欣慰模样,内里却是不甘。
这姐妹二人,真是……老天赏饭吃。
苏银朱养在庄子八年,回来不过半月,便将养的七七八八,容貌姿色,丝毫不逊于娇生惯养的苏明珠。
姐妹二人只待跪拜完天地,即为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