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入目皆由白玉铺筑而成，又有浅金流纹装点，精美辉煌。
但楚虞可没心思欣赏。
因为这里面已满是人，且都面色凝重地瞪着她。
殿首上方，坐着三位白道袍仙人，或许是地位尊贵、德高望重的长老？
殿首下方，两侧排开了百十来个年轻修士，都穿着统一款式的束腰仙服，只不过颜色不同，女修是浅紫色，男修是云蓝色。
他们虽长相各不相同，美的丑的，胖的瘦的，但盯着楚虞的表情却无比一致，皆是浓烈的鄙夷。
于她身侧，景玄朝那三位仙人微微拱手，他道：“景玄已将叛门弟子楚虞带到，有劳三位长老审问。”
……叛门弟子？
楚虞本来还有些懵，听到这四个字时骤然清醒。
最左边那位脸型瘦长、须发斑白的长老似有很多话想说，可他话到嘴边却只是叹了口气，一脸戚戚然。
倒是中间那位约莫凡人五十岁模样、脸有些方、看着刻板严肃的长老先开了口。
他一声怒哼，指着楚虞沉声骂道：“当年你爹娘被仇人杀害，风弦怜惜你孤苦无依，将你带回流仙境，收为徒弟，可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你竟与景昊一同打破了泽仙鼎，害得风弦和我众多流仙派弟子至今重伤未醒。简直罪无可恕！”
不不，不是吧？不带玩儿这么大的啊？
她震惊地抬头仰望景玄，期盼能听他说这不是真的！
然而后者却未看她一眼，始终直视着前方，只留给她一个满是寒霜的侧脸。
这时，左边那位一脸戚戚然的长老终于开口了，他万分沉痛道：“泽仙鼎可是流仙境最重要的东西，比我这条老命都重要万倍！如今它没了……连我院里的花花草草都长得没那么好了，那些小兔小鹿也许久没来了……”
中间那位长老本来满脸怒气，听了此话，面色怪异地变了几变，似乎被噎住了，只听他压低了声音道：“清晟，你这个不是重点。”
那位清晟长老一听便急了：“清方，你这是什么话？！怎么不是重点了？如今流仙境的仙气可是再没有源头了！假以时日，不单是我院里的花花草草，整个流仙境的花花草草都是要遭殃的！”
清方长老捂嘴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须臾，他又对楚虞怒道：“景昊乃是我流仙派最出色的弟子，他向来心系流仙境，立功无数。那日，他却堕入了邪道，助你打破了泽仙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何身份？你修为平平，可是勾结了邪族？”
楚虞心道完了，原以为自己只是“同伙”，现在竟成“主谋”了。
可事实果真如这位清方长老说的那样吗？
他口中提到的景昊，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口碑甚好的天之骄子，同样是犯了错，他却有人帮着强行洗白，而自己没爹没娘没背景，估计人缘也很差，妥妥是背锅炮灰的角色啊。
简直五雷轰顶！
“我……不、不不是，没、有……”
她的喉咙干涩嘶哑，发起声来结结巴巴的，听起来就像语无伦次的狡辩一样。
那群弟子中立马有人愤慨道：“这个时候你还有脸狡辩！景昊师兄一身正气，沉稳凛然，岂会与妖魔邪祟同流合污？”
此话煽动性极强，人群中立马炸开了锅，各种尖细、高亢、粗沉的嗓音此起彼伏，殿内也嘈杂了起来。
“就是！真不要脸！”
“掌门当年就不该将她带回来。”
“当日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景昊师兄满身邪气，完全不是平日风华无双的样子，定是她勾结了外敌，害得景昊师兄坠入邪道！”
“没想到她看着心性单纯，不争不抢，却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呢！”
“都住嘴！”清方长老朝那群小辈喝了一声，又对她道：“叛徒楚虞，还不速速招供！”
“我，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说辞实在是苍白老土，她自己都觉得难以信服，莫说旁人了。
果不其然，清方又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流仙派有的是办法让你记起来。清渊！”他偏头唤了一声最右边那位长老。
这三位长老中，数右边这位清渊长老最年轻，也最为俊朗，看着不过凡人四十岁的模样。
他不苟言笑，看不出情绪，先前也未发一语，被清方点到，也不说话，安放在身侧的右手却忽地翻转朝上，一个闪电型的光球自他掌中跃起。
这是要对她用刑吗？楚虞盯着那颗光球，不禁身子一颤。
“清渊长老且慢。”眼见他就要出手，一直沉默不语的景玄忽然出声制止。
“她所言不假。那日打破神鼎后，她神形俱灭，确实会……忘掉所有。”
清晟长老听后立马扶额：“糊涂啊！景玄，你莫不是想保着她？！”
那清方长老也道：“既然什么都忘了，那也没必要留着她了。”他偏头与清渊交换了个眼神。
这回，楚虞根本没看清那清渊长老是如何出招的，一道白光已经直冲她而来！
那道白光森冷似刀锋，凌厉又决绝。
顷刻间，她最外面那层衣裙已被撕成了乱七八糟的布条，耷拉着。几缕垂散在身前的青丝也断成了两截。
然而，她的身上并未传来任何疼痛，仍旧好好活着。
是景玄在最后一刻帮她化了那道白光！
楚虞不禁抬头看他，心道，只要有他一人站在她这边，便够了……
清方长老却无比愤怒，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大声喝道：“景玄！你干什么？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护着她？”
“就这样死去……未免太便宜她了，等她恢复记忆再审问也不迟。况且留着她，或许还能引出与她勾结的外敌。”景玄的声音平淡无波，好像跪在地上的她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楚虞愣住，心也一寸寸凉了下去。
然而她没想到，景玄接下去的话才更令她心如死灰。
“依我看，不如先化去她的仙根，让她在此永世为奴，偿还罪孽……”话毕，景玄转过身，神色漠然地俯视着她。
楚虞浑身一震，周身血液一寸寸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