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南石虽有着凌霄山弟子的名头,平日里却常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出门在外为师门自豪,可半点不愿落他人口舌。
但他常年不出山门,唯有这一次远行,也不过是带师弟回家去看望父母,哪料到正好撞见灭门的惨祸。
前半生所学的武学用尽了,南石才带着师弟从五仙教的手底逃出一条生路。
路上不过升起一时半刻的侥幸,五仙教立刻重新派出比先前只会使毒药,和三脚猫似的轻功的普通教众,相比下能跻身江湖二流高手之列的弟子出手。
那时候,他甚至已经做好和五仙教同归于尽的准备。
偏偏绝处又逢生,厮杀中撞见正来寻他们的师叔,师叔行险招,让他们兵分两路后再落湖城会和,才甩脱掉五仙教粘人的追踪手段。
正走神恍惚间,南石猛然见柳青轻飘飘的一眼看来。
分明不含丝毫情绪波动,很快收了回去,怀里的苗疆少女却险些被从小道士的怀里丢下去。
南石缓缓吸了口气,侧头看向北越,师弟乖巧的偏头望回来,满是疑惑。
南石默然片刻,嘴角往下一努。
北越顺势低头打量,“哦”了一声道:“师兄,没有忘带的东西。”
柳青走在前面,听到身后师兄弟二人暗戳戳的暗示,兀自轻笑。
救回陆念琴后,她便起了要把凌霄山师兄弟都带走的打算,于是,她信手一招。
天色黑得深沉,却仿佛在南石的眼前亮起希望的光,他踢了脚北越脏兮兮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靴子。
心中闪过愁绪,自从亲眼目睹满门皆丧后的惨案后,师弟便木呆呆的。
但如今生死几乎就在前面前辈的一念间,顾不得多想。
况且,南石不觉得这种情况会有多久,他无奈地等到师弟回神。
半自暴自弃的想,现在他这个当师兄的等于再不断给师弟找靠山,实在很尽职尽责。
剩下的,可以等与师叔回合再处理。
可边走,南石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的走神......在山门里时,师门长辈常夸赞师叔悟性高,或有可能成为年轻一代里最先成为宗师的天才。
然而方才的惊鸿一瞥间,南石不禁陷入怀疑,这位前辈的年纪 ,看起来比师叔还要小好些啊。
......
失去蛊王的控制,柳青随便伸伸脚,绣花紫缎短靴便感触到细腻中带有粗粝的质感。
借着昏暗的月光,她将软鞭重新缠回腰间,顺手捡起坑洼地上,残留一丝微弱气息的毒蛛。
它整体毛绒,粗硬的刚毛里柔软并存,柳青撸了几下,唇角勾起,饶有兴味地逗弄道:“小宝贝,你落到我的手里,可就别再想着回去啦。”
自言自语中,柳青笑意愈深。
满地失去气息的虫豸,独外观最美丽的毒蛛腐坏的速度最慢,其余的虫豸在初冬寒冷以至的温度里,也不过一晚的时间便会回归大地。
而她故意对身后的两个小道士,隐瞒了陆念琴未曾收拾的残局,掌控蛊虫里最重要的一环。
蛊虫数量多而杂,从虫巢里驱赶而出前,必然需要给它们准备一个能够安静休憩的窝。
现在虫群倾巢而出,却不见它们的来处,显然,陆念琴把它们藏得很好。
只准备着解决掉庙里的人后,稳妥地离开。
可事实并不能如人所料,正如她先时把柳青三人当盘中餐,如今,落到四下里皆无蛊王可做柳青的佐餐。
独陆念琴身携柳青渴求之物,偏巧撞倒她的面前。
柳青哪有放过的道理。
巫谷非正非邪不说,经历过前生诸般可怖的柳青,只想好好找个可靠安静的地方,让她的蛊王补足路上的损耗。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破庙庙顶上,漏风处的晨曦才给秃头的佛陀抹上层顶油。
或坐或躺的三人耳明目清,仿佛一夜未曾睡过,齐刷刷的看向半掉不掉的木门。
昨夜将要休息时,考虑到有事弟子做的凌霄山弟子守则,南石搬来碎掉的木桌部件,努力补了点破损的位置。
却无法阻挡不远处官道上,车来车往的木轮碾过石子的磕绊声。
车轮渐行渐远,柳青两臂向外舒展,手按地上微微用力,先一步站起身推开木门。
她边随手拍去沾上的灰尘,边观察远方的天色。
她休息的那块地方被南石北越仔细地擦了又擦,但黄昏时的打斗,只会让灰尘压灰尘。
满庙的灰尘降落了一个晚上,让柳青精致的锦衣都明珠蒙尘,不再是南石初见时的惊艳。
南石见柳青要走的架势,连忙推着师弟的肩背。
正要把苗疆少女推他背着时,眉间皱起,“罢了,你学我昨晚,抱着她走。”
北越闷闷应声,“是,师兄。”
旋即,他两手掀起师兄垫在下面的道袍,满脸未睡醒的困顿模样,打着哈欠的跟在师兄灰色的身影后。
他们沿湖边的小道行走,周围全是半枯且丰茂的植物,把走在里面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知走了多久,柳青从行囊里取出水袋喝了几口,瞄了瞄嘴角起皮的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