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光如今身在神女弓不是什么秘密,叶希瑜说得模棱两可——我可没说是没想到会在神女弓遇见你还是没想到会在巽风神的道观遇见你。
柳扶光默不作声,叶希瑜来神女弓的目的就是要找柳扶光获得他的支持,如今无心插柳,柳扶光就在眼前,叶希瑜自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不奢望柳扶光即刻同意,起码要先给柳扶光留下好印象。
虽说柳扶光认识原主,但叶希瑜不敢保证一定就是好印象,况且叶希瑜心知肚明,自己现在估计早就被四派拉入黑名单了。
叶希瑜瞥了眼柳扶光身后的杜鹃花树,咳了一声试图寻找话题,“这杜鹃花开得倒是极好。”
她原本想问这花是不是他自己栽的,低头看了下土,看不出和别的土壤有什么区别,不像是刚栽的模样。
而且这树如此高大,花冠如盖,显然有些年头。
叶希瑜于是放心聊道:“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栽的,为道观添了不少生气。”
“我幼时所栽。”柳扶光低头整理衣袖。
叶希瑜:“……”
“原来如此。”叶希瑜反应迅速,“我说这花怎么开得比别处要好上许多,想来是长于道观沾了巽风神灵气的缘故。”
叶希瑜没有刻意拍柳扶光的马屁,只提了巽风神,不说浮青派位于沧海州,柳扶光本人也必定是巽风神的信徒,否则她今天怕是也无缘得见柳扶光坐在一群孩子中间。
柳扶光抿唇不语,长睫低垂遮住眸中情绪,叶希瑜素来喜欢徐徐图之,她和柳扶光还有极长的时间拉扯。
柳扶光逗留神女弓或许不仅是要清扫残妖。
山风穿墙而来,掠过柳扶光的背影裹挟叶希瑜,她隐约闻见了血腥气。
柳扶光白衣胜雪,血腥气绝不会是来自他除去的妖兽,那就只能是他自己身上的伤。
叶希瑜收敛神色,冲他淡淡颔首 ,而后跨过他缓缓步入正殿。
正殿被收拾的再干净,也改不了荒凉的事实,连正中央的神像都褪了颜色,露出斑驳的干泥和多条裂缝。
书上画得神明瑰丽端严,眼前的神像只剩下不堪入目,叶希瑜心中唏嘘,一撩衣摆跪下,双手结印参拜巽风神。
这是仙门特有的规矩,据说可以把心愿传达给神仙。
“花信上神在上。”叶希瑜虔诚跪拜,不论花信是否真的存在,叶希瑜都对这位普渡众生的神明心怀敬重,“弟子出云宗叶希瑜跪拜,望上神垂目,护佑弟子功成,顺利推行义务教育,为修真界保驾护航。”
春光溶在璀璨日光中,挤进殿宇坍塌的一角,暖洋洋撒了一地,柳扶光倚靠门框,垂眸静望,叶希瑜的半张脸沐浴在光下,面容灿烂,眸中有光。
叶希瑜接连前往四派表露她的目的,却被人当作笑话赶走,沦为修真界笑柄。这件事柳扶光早就耳闻,后来他向掌门打听,叶希瑜具体说了什么,掌门又气又笑,将她的话贬得一文不值。
柳扶光却听出来了——叶希瑜说得“义务教育”虽然大胆,但着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计划。
只是她真有本事推行开吗?柳扶光十分好奇。漫长的修仙生涯若能有一件盼望之事,似乎也没有那么乏味了。
柳扶光偏头,嘴角罕见勾翘,巽风神喜爱的杜鹃花浪翻涌,似在回应叶希瑜索求。
“这是什么?”在外头嬉闹的孩子们不知捡到了什么东西,纷纷凑过去围观。
有人提议:“我们去找柳哥哥看看!”
柳扶光侧目,孩童们握着一张纸找过来,叽叽喳喳的围着他。
“柳哥哥,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不是花信上神送来的信?”
柳扶光本无甚兴趣,只匆匆看了一样,却诧异一瞬,接着往下看。
“……凡接受义务教育,有仙根者可修仙,仙缘浅薄者可学机甲之术,不限门庭出身,天赋聪愚。”
柳扶光打算继续看完,忽然注意到旁边有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叶希瑜把手摊开,笑问:“柳少主,不知可否能物归原主?”
柳扶光把纸还给她,轻声说:“你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啊。”
“我所作所为,都是自认正确之事,既然正确,当然要贯彻始终。”叶希瑜眸光坚韧。
“姐姐,你写的是什么?”有女童过来拉她衣角。
叶希瑜蹲身,揉了把她墨黑的发顶笑眯眯解释:“是想让人能修仙的几句话。”
“修仙?”有孩子大叫起来,“是那群经常跑我家吃饭还不给钱的大哥哥大姐姐吗?”他悄悄望了眼柳扶光,抓了两下头发嘟囔,“穿得和柳哥哥好像。”
“明明是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哥哥姐姐。”有疼反驳玩伴的话,“他们还扶我奶奶回家呢!虽然看上去很穷很穷。”
柳扶光和叶希瑜均默不作声,柳扶光垂首沉思,寒眸如凝冷霜,也不知是对自己门派弟子的作风失望还是气这些孩子童言无忌。
“柳少主这是怎么了?”叶希瑜故作惊讶,“好好的怎么和变天了似的?”
柳扶光理袖,慢条斯理开口:“我知道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