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远去亓山书院,原也并不指望你能将亓澜君的学问秉性悉数学到,但若能多领略一二,也不枉你年幼便跟随名师。”秦国公秦洵怒其不争地对着跪在正堂中央的秦骁说道。
秦国公有两个儿子。嫡长子秦冕虽无大才,但好歹已按部就班地娶妻生子,又在朝中谋了个官职。可这庶子秦骁却自幼就是个顽劣的,年少离家求学,归来却仍是膏粱。
秦骁十岁时秦洵就将他送到雍城去跟随名师亓澜君学习,不想这么多年过去,竟然半点长进都没有。
国公府年年收到亓澜君寄来的书信,无一例外都在知会秦国公:汝子秦骁今次院试未及、未及、又未及。
学问不好许是没有天分,但秦骁回京才两个月,就已在城中“声名显赫”,人人都知他是秦国公府纨绔不驯的二公子。
这几日越发放肆,竟连日醉酒在外,昨日更甚,竟宿在了青楼里!
不过,这点倒还让秦国公稍感安慰了些,毕竟宿在青楼,也比传闻中那喜爱男色要好多了。
“国公爷莫要动怒,二公子尚且年幼,等成了婚便会懂事了。”国公夫人刘嬛笑着劝慰道。
成婚之事不提还好,一提起简直是直戳秦国公的肺管子。
秦骁这本事着实是大,短短两个月就将别的世家公子苦心经营了良久的“京城第一纨绔子弟”名号收入囊中。
提起秦国公府的这位二公子,准保大家都会“哦”一声,然后跟上一句:“就是那个不学无术、不思正道,只知吃喝玩乐的浪荡败家子呀。”
这名声可真真是急坏了秦国公,眼看着秦骁到了适婚年龄,但却没有哪个公侯人家愿将女儿嫁进秦国公府做这个二夫人。
不得已之下,秦国公才会屈尊请了媒人去翰林院侍读学士段家求亲,想娶段学士家的独生女儿与秦骁做夫人。
虽说段家没落,段学士官职低微,远不及秦家体面。但好歹段家是名门之后、书香世家,段家女儿也定当是知书达理,蕙质兰心。
只盼着,段小姐能压得住秦骁这闲散的心性吧。
“夫人不必求情,若不是夫人一味娇纵,这孽障也不至如此荒唐。”秦国公冷淡道。
“国公爷这是何意?”刘嬛也沉了脸色。“人人皆知二公子自幼失母,我这嫡母若不好生看护,便要落得苛待庶子的名声。如今,二公子离家十年求学归来,我却还要平白担得个教子无方的罪名吗?”
秦骁跪在地上,觉得这一幕莫名熟悉。小时候只要他调皮惹事被秦国公训斥,国公夫人就定会拿出嫡母慈爱,呵护庶子的架势来为他求情。
所以,秦骁自小便知道,只要他惹了事,国公夫人就会替他求情,然后他就会惹更大的事。
“国公爷和夫人不必为我动怒,我自去祠堂领罚。”秦骁站起身,拱手行礼后出了正堂,直奔祠堂。
回京两个月,罚跪已七次。是以,秦骁十分了解其中的路数。
反正跪在正堂听秦国公和夫人争吵完,他也是要去跪祠堂的,不如就自己提出来,也能早点离开那是非之地。
“先祖莫怪,孙儿又来叨扰了。”秦骁向祖先牌位拱手深深鞠躬后,便跪在了祠堂中央的蒲团上。
秦骁闭眼听着门外传来下人们细碎又嘈杂的劳作声、脚步声、交谈声……直到夜色渐深,外面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有人轻轻地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秦骁知道这个时间来人定是束玉,所以便头也没回地直接转身坐在了蒲团上。果然就见束玉抱着糕饼盒子踏进门内,又回身将门缓缓推上了。
束玉七岁便跟着他,虽聪明不及他(不是),但好歹也会审时度势,每次都是等到秦国公和夫人睡下了,府内守卫薄弱之时再来看他。
“二公子,吃些糕饼吧。厨房里熄了火,寻不到热食。”
今日他们回府的路上偶遇了琴笙。秦骁原是想跟她打声招呼就走的,没想到就莫名奇妙地在她的劝说下,以一百文的高价买了两盒糕饼回来。
琴笙说:“二公子你看,这款糕饼每盒六块,六这个数字有顺利和吉祥之意,所以,你无论是自己食用,或是送父母、送亲友都是极好的。当然,若是你不小心惹得父母不高兴了,买回去做个道歉礼物,也是不错的选择。吃了这款糕饼,甜了对方的嘴,他们自然就不好意思开口责怪你了。而且,这糕饼是禾香斋的,大品牌,你值得拥有。”
秦骁拿了两块糕饼,站起身摆到了祖先牌位前,“请各位祖先收下孙儿的孝心,日后还请祖先们多多庇护。”
“这么多位祖先,怕是两块糕饼不够吧?”束玉诚实发问。
秦骁转头瞪了束玉一眼,别说大实话,让祖先们听到了怎么办?剩下的他还得自己填饱肚子呢。
真不是他不孝,实在是佛语有云:心诚则灵。
秦骁重新坐回蒲团上,拿了块糕饼吃起来。
也不知可有地方投诉那琴小爷?她这分明就是虚假宣传。她说若有人犯了错就送这糕饼赔礼,对方吃了糕饼甜了嘴就不会再追究了。
谁知,秦国公糕饼倒是收了,罚却还是一样罚。
不过,借此机会给祖先们尽尽孝也好。来叨扰了这么多次,竟一次礼物也没送过。
束玉见秦骁拿了糕饼吃,他也随着坐在了另一块蒲团上,伸手去拿糕饼。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下午建议二公子将两盒都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