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黑,凝翠院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今天是有绯鸢登台献舞的日子,是以凝翠院内早早便座无虚席了。
秦骁和琴笙并肩站在二楼的围栏边上,边喝酒边看楼下的歌舞。
“这绯鸢姑娘倒是与其他姑娘不同。”
秦骁来凝翠院这么久,早就看明白了,绯鸢不像其他姑娘那样要日日表演和侍酒。
她像是有极大的自主权,有时一连几日都不见她出门,但一出门,必是接待有身份的达官显贵。普通的商贾人家,就是出的钱再多,也不一定能请得动她。
“绯鸢确实与其他姐姐们不同,她不像其他姐姐是从小就在凝翠院里长大。她是三年前才来的,来时已经快二十岁了。”
琴笙记忆中,绯鸢来的那日正下着大雨,她衣衫破旧,脚上连鞋子都没有穿,就只身一人跪在凝翠院门口求芸娘收留。
她说自己刚及笄就被后母卖给了大户人家做妾,可大户家的正妻容不下她,对她非打即骂,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好寻机逃了出来。
芸娘劝绯鸢无果,又担心绯鸢淋雨受凉,便将她收了进来。
绯鸢不肯说她的姓名,只说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以前的姓名便也要舍了,所以求芸娘赐了名。
因绯鸢不是被卖进来的,所以便是以挂单的形式留在凝翠院里。而且芸娘也与绯鸢约好,若有一日,她想要离开,知会一声便是,凝翠院绝不为难。
绯鸢长得漂亮,又极有灵性。学艺虽晚,但同样的曲子,她总比别人会得快。芸娘说,或许她前世便会这些,今世头脑虽忘了,身体当还记得。
“凭什么男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三妻四妾?要不是他们对女人这么不友好,绯鸢姐姐也不会说,宁可一生为妓,也绝不再与人做妾。”
“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三妻四妾。我的师父亓澜君只有一妻,两人隐居雍城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我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自然得了他的真传。”秦骁转身看着琴笙:“我保证,此生只会有一妻,且定不负她。”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呀?我又不能替你作证。”
琴笙白了秦骁一眼,就继续看着楼下舞台上的歌舞。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了大厅,向正招呼客人的常平打听了什么,又匆匆跑上了二楼。
“二公子,束玉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大公子正带着人来寻你了。”
“束玉呢?”
“他说他不便露面,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束玉优秀了呀,回京不过三个多月,居然还在国公府里悄悄地发展了线人。
这边话音刚落,楼下便见秦府大公子秦冕带人从大门进来了。
秋妈妈连忙上前相迎。“公子看着面生,可是头一回来?”她又看了看秦冕身后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公子是要去包间,还是在楼下欣赏歌舞?”说完不等秦冕回答,秋妈妈便抬手招了两个姑娘过来,“姑娘们可要好好招呼这位公子。”
秦冕还来不及拒绝,手臂便被两位姑娘各自一边地挽住了。
秦骁叫了常安过来,“你悄悄告诉秋妈妈,切不可说我在这里。”
常安得了令,蹬蹬蹬地跑到楼下,附在秋妈妈耳旁将秦骁所说的话知会了去。
原本秋妈妈就是个不想惹事的人,现在既得了嘱托,定不会向这位一看便是来捉秦二公子回去的人透露他的去向。别一会又逃又捉的在凝翠院里闹开,惊扰了其他客人。
“不必安排了,我是来……”
秦冕一边说话一边在大厅里环顾,想要找寻秦骁的身影。
只是他后半句“我是来找秦二公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一眼望见了正在台上跳舞的绯鸢。
那姑娘穿着一袭绯红色的曳地水袖凤尾裙,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宛如水中花,皎若云间月。
秦冕在那里愣了半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台上,直到绯鸢结束了一曲,谢幕下台。
秦冕才向着身旁的秋妈妈问道:“那位姑娘是何人?”
“凝翠院花魁,绯鸢姑娘。”
“妈妈可否安排我与绯鸢姑娘一见?”
“这个还需问过姑娘才可,公子稍等,我这就去询问。”秋妈妈说完,又向秦冕问道:“公子如何称呼?府第何处?”
“秦国公府秦冕。”秦冕说完,又从身上扯了玉佩递过去,“有劳妈妈。”
眼见着秦冕被秋妈妈领着往三楼去了,秦骁才从原本遮挡着他的柱子后面现身出来。
“不是来捉我的吗?怎得又去了绯鸢姑娘的房间?”
琴笙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因为你长得不如绯鸢姐姐好看吧。”说完,转身要下楼。
秦骁连忙追上去,“你去哪?”
“陆兄快来了,我去接他。”
秦冕被安排进三楼最东边的房里。是极大的一个套间,外侧摆着整套的家具、桌椅,桌上燃着好闻的熏香。顺着红色的薄纱幔帐望进去,又隐约能看到床榻和妆台。
而妆台前正有人坐在那里,似在梳妆。
秋妈妈将秦冕送进房之后,便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秦冕有些怔愣地立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自处。
虽然他早已经了人事,孩子都已半岁有余,但他与因父母之命而成亲的夫人却一直相敬如宾,客气疏离。像如今这样香艳又暧昧的场面,他从来没有经历过。
他明明是奉了父亲之命来捉秦骁的,也不知刚才为何会请秋妈妈带他来见这位绯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