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可冤枉我了,东家找你来还原经过,请我来看看风水都不行么?”
林水水不想搭理他,毕竟对方来抢饭碗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当他是空气吧。
林水水看向画里的老妇人,卿无鱼也看过来。而老妇人始终保持着那个微笑,嘴角的弧度像是丈量过的,恐怖得刚刚好。
林水水合上双手,对着老妇的画像拜了一拜,又按着那戏子给的提示,捏起了灵位前贡品里的一片猪肉。
“干什么,你要吃?”
卿无鱼拦下了林水水的动作,“这东西……”他低头嗅嗅,定下结论。
“感觉放了有一千年了。”
林水水白他一眼,强忍着恶心尝了一口,随后抬眸看着老妇的画像。良久,老妇嘴角的弧度变了,笑容不再诡异,竟有些慈祥起来。
“嘴角发白是运来。”
林水水游目四顾,想要找一个镜子确认一下嘴角有没有发白。
卿无鱼道:“成功了。”但还是从随身物品里摸出了八卦镜。
林水水:“……”
你们风水界祖师爷要是知道你把辟邪的八卦镜这么用,估计早就从坟里爬出来了吧?
祠堂里面恢复了原始的模样,走廊两边的遗像也露出了笑容,端庄和蔼。林水水走近了一些,伸手想摸一下画卷,她回头冲卿无鱼道:“走吧!跟着我去还原案情,你这个病秧子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难不成还想继续看风水?”
卿无鱼笑笑,右手成拳阻住溢到唇边的咳嗽,“既然林大师这般盛意,那卿某肯定是要跟着跑一趟了。”
“切。”
林水水一拧头,直接钻进了老妇的画里。每个案发现场往往都会形成一条不忘道。不忘,不忘,既有死者的怨恨,也有生者的执念。化解它们最好的方式,就是亲身经历当事人的苦痛,走这一遭,出来了,便算了。
爱也算了,恨也算了。
从此死者轮回,生者放下,凶宅也不再是凶宅,落得个清净。
“死老太婆!带个孩子都不会,老不死的!”
这名老妇,本是德城的一个普通女人,虽有些封建迂腐,但为人淳朴和善,并无仇雠。她的丈夫英年早逝,独自一人拉扯两个儿子,并未再嫁。
可在男权社会的潜移默化之中,她也未能免俗,为生两个儿子而自豪,省吃俭用大半辈子,却从未想过,自己对儿子们太过骄纵……
林水水以老妇的视角缓缓走着,她也终于明白,饭堂那两男一女,究竟是何身份。
“娘,大哥都有大嫂这个贤内助了,你也帮我张罗桩亲事吧。”
这个时候,老妇已经年过七旬,为了替大儿子娶妻已经搭上了毕生血汗,哪里有足够多的钱去凑新的彩礼?当然,她看儿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就算有差不多的女娃,她总要挑三拣四。时候一长,小儿子成了个一事无成的光棍儿,混吃等死。
林水水轻嗤一声,“这世上对你们男子来说还真是容易。”
卿无鱼笑着看她,也不说话。
林水水:“这样小的一个案子,我还原经过,就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东家给的报酬也平常,卿大先生,我很好奇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的?”
卿无鱼依旧没有说话,微微低眸,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就算身在暗处,俊美半分未减,反倒是不辨巫仙,摄人心魄。
“到了。”
因为这件案子很简单,所以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出口。卿无鱼没有回答她那个问题,只提醒了句。
林水水看到出口一个身形高挑的女郎时,松了口气。
女郎是东家安排在不忘道出口的记册之人,目的是要将神探所还原的真相记录下来。这些信息,都是要放到统一的地方里保管的。
“被害人是被她儿子冻死的,起因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把孙子照顾妥帖,不小心让他受了次冻。大儿子和无能的小儿子就以让自己母亲长记性为由,把母亲活活冻死了。被害人因此怨气不散,盘桓在院子里,先后将两个儿子及儿媳害死。”
女郎微笑着问:“还有哪些需要补充的吗?”
林水水想了想,“她将儿子和儿媳害死,我觉得不是出于恨,她的怨气,或者说是执念,应该是因为爱。”
“她已经死了,但想让自己的孩子留在她身边。”
女郎:“何以见得?”
“我在走廊的遗像里,见到了一张婴儿的画像,应该就是她的孙子。如果只是复仇,以被害人那种溺爱子女的性格,应该不可能连婴儿也一起害死,大可以把他送到某处人家。而且,院子的陈设,就连她儿子儿媳在饭桌上的座位,也和我在不忘道里见的一模一样。”
“她是在还原,哪怕后来这座宅子起了火,她还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持在了曾经的模样。”
女郎沉思片刻,微微一笑,“你们可以走了。”
林水水和卿无鱼朝着出口大门走去,只要迈过去,她就回到自己所爱的世界。只是卿无鱼走出去了,不知为何,她却被挡在了里面。
看着这一切,林水水有些茫然,她询问似的看向卿无鱼,没想到,却在他脸上看到万分焦急的表情。
他弯下腰,用了各种东西,符咒、凸镜、五帝钱……但一点用都没有,她就是出不去。
在他尝试破开这层屏障的时候,林水水的耳边,响起了撬动棺材钉的声音。
“我死了,是不是?”
林水水平静地说出来这一切,两行泪落下来,就像是两颗玉珠。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记忆有缺失之后,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直到她接过八卦镜,强忍着手指上的灼痛照见自己的时候。
她的脸,只是血痕斑驳的鬼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