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惊雷般在沈姝耳边炸响，炸得她浑身一震。白皙的小脸歘一下红透，眼睛先是瞪得溜圆，然后黑黑的瞳仁开始四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吴娆，最后干脆敛眸盯着桌面。
见她这个反应，吴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是确定。
吴娆收起了调侃的语气，正色道：“沈姑娘，冒昧问一句，你了解对方多少？”
沈姝抬眼快速瞄了瞄吴娆，嗫嚅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本来只是猜测。你之前说要去长临街，可依你家世，回家应该往北街方向走，而长临街再往南可不像是你会去的地方。如果只是单纯和父母吵架，就算离家也会去亲族或者安全的客栈。”
“但是你目的明确，应该是要找的人在南街。”吴娆哧笑一声，“话本上不是总是说穷书生和富家千金互许终生的桥段吗，所以我就往这方面想了想。”
“沈姑娘，虽然咱们无亲无故，才相识半个时辰不到，但是我还是想奉劝你，这件事不要这么草率。”
沈姝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初次认识就帮了自己的人，她双眸清澈，温和不变，没有苛责，没有鄙夷，只是多了几分认真。
就像......她只是一个纯粹关心你的姐姐。
在这般眼神里，那些本不乐意同外人说的话就这么自然地吐露了出来。
“他是个好人。”沈姝开口。
“我每旬会去一次济善堂，两月前，我们就偶然在那相识了。当时我手帕掉了，他追上来送还给我，说是姑娘家的东西丢了不好。”她回想起初遇，笑得有些甜蜜。
“他真的是个好人。”沈姝强调，“他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是时常会去济善堂照顾那些孩子，而且他也是有才干的，一直努力读书，只是少了际遇，没能被推举上去。”
“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吴娆问。
“不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怕他是有意接近我，图我家的权势钱财。但是我没跟他透露过我的身份，他也没问我要过银子。只是我单方面想帮助他。”沈姝急忙为那书生澄清。
吴娆挑眉，“你单方面想帮助他？那他接首了吗？”
“没有！他一开始都坚决拒绝了我，是我看他实在是辛苦，又要照顾母亲维持家中生计，又要努力读书，做工得来的钱还得存起来打点，所以我就硬塞给他了，他说过会还我的。”沈姝一脸相信。
“他主动跟你说过家中情况？”
“我们在一起聊天时谈到的。”
“既然如你所说他很好，那他为什么会让你同他私奔，他难道不知道这会毁坏女子名节？而且他还让你一个人去找他，要是你方才没遇到我怎么办？”
“他不知道的......”沈姝呐呐，“我本来想让爹爹举贤的时候能考虑一下他，结果爹爹知道之后大怒，不许我再出府，我一生气......就偷偷出府了......”
她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越说头埋得越低。
只是一想到爹娘的反对，冲她发的火，那一句句不看好和对许景的贬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没见过许景，怎么就能这么武断？
吴娆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失笑，一脸心虚加委屈，还有几分不服气，整个一赌气小孩。
“话本看看就好，不要憧憬，也不要当真。穷书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不一定就是圆满结局的。”
“离了家，你真的能适应穷苦生活吗？”
“就算他如你所说是个好人，那你和他在一起了，会不会给他增添养家的负担？不要说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你没吃过苦，光有感情可填不饱肚子。难道就靠你带的这些盘缠？他好意思用你从家带过去的钱吗？”
“还有，你真的舍得父母吗？如果他们因为担心你对这件事情妥协了，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这也是在伤他们的心。”
“有个好结果便罢了，但如果没有呢？你能确定那个人不会是负心汉吗？你们不过认识两月，你真的了解他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沈姝沉默了。
爱慕吗？是有的。真的愿意离开父母吗？那也不是的。
吴娆也不是多事的人，只是碰巧遇见了这个可爱单纯的女孩，一看就是平素被家人保护得很好，还带着天真。
遇见就是缘，她也做不到就这样放她去私奔了，这个时代的女孩本来就注重名节，而且，听过的凤凰男的故事还少吗？
凡事谨慎一点不为过。
“不好意思，我说得有些多了。但是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是好的。希望你别介意。”
沈姝倒也没觉得被冒犯，爹娘之前的一味反对让她不服气，吴娆这样平声静气跟她说，她反倒软乎了性子。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先用膳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你私自离家，你父母应该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