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行进着,围观人群的注意力转到了锦衣卫队身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哇,这群人犯了什么事,竟要出动这么多锦衣卫!”
“这是要入‘阎罗殿’了!”
说到“阎罗殿”,围观的群众都好似想到什么如洪水猛兽般可怕的物事,双目圆睁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浑身战栗,纷纷畏缩地噤了声,投向角家一家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之色。
那个表演扛大鼎的壮汉往车队这边瞟了一眼,看见锦衣卫们统一的飞鱼服,吓得手也抖、腿也颤,那一刹,举着的巨鼎摇摇欲坠。
半晌,有胆子稍大点的,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唏嘘道:“那里可是十入九死啊!即使有个没死,出来的时候,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又疯又傻!真可惜了车里这水灵的小姑娘哟,唉,红颜薄命啊!”
传说中十入九死的诏狱吗?我们,来了。我才不怕。
角绛微微抿着唇。
什么暴风,什么骤雨,尽管来吧!我们姓“角”的人,生来便有个“大帽子”护体。诏狱又如何了?我且来个诏狱几日游,回去了,好好炫耀一番,说不定还能去说书了。
哼!
进城后,就没多少路了。车队约摸行进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诏狱。她们踏进诏狱,那阴冷的牢笼、那森森的白骨、那可怖的人皮、那凄厉的惨叫……
“啊——”
角绛在诏狱是百般酷刑都一一经受了,身体已到强弩之末。还好由于李成蹊陪同皇帝进来,她险险没有被扔进油锅,但也倒地昏厥了。过去的那些片段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竟如梦一场。也许是回光返照,她可能快死了吧。
忽然诏狱中一声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还活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山羊胡子捉着她的手指在写好的案卷上按下指印,却无半分力气抗拒,甚至哪怕想从牙缝中挤几句骂他的字,都发不出声音。
按下指印后,山羊胡子抖抖那案卷,得意地对旁边的锦衣卫道:“案子结束。角家人全部认罪了。”
黄昏,穆勒来到大理寺。
大理寺其他官员已归家,偌大的厅堂只余李成蹊一人。在暖红的夕阳下,李成蹊正在专注地翻阅着锦衣卫移交的案件资料。
穆勒从后面拍了下李成蹊的肩膀,取笑道:“刚从刑部侍郎转任大理寺卿,就这么勤勉?工作起来,都不记得回家了?”然后往李成蹊身边一坐,瘫倒在椅背上,仿佛心有余悸道:“那天,陛下吓死我了,真怕我自己也差点要被关进去了!”
李成蹊放下卷宗,侧过脸去看向穆勒,微微笑道:“你还知道怕?叮嘱了你不要冲动!”
穆勒耸耸肩,从李成蹊手里扯过卷宗,仔细阅读了一小会,便认出了这份卷宗,正是角家人诅咒陛下案,放回李成蹊桌上,问道:“咦,你在看这个?之前我们写的。”
李成蹊一边端起卷宗阅读起最后几段,一边点点头。因为注意力被阅读卷宗占据,他回答的声音慢慢的、轻轻的:“我将参加此案的三法司会审,提前熟悉案情。”
穆勒重新瘫倒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弄指甲道:“这个案子,人证物证确凿,有什么可看的!”
这时,李成蹊已经阅读完最后几段,放下卷宗,抬眸盯住穆勒,微微挑眉道:“我倒觉得,这个案子,很可疑。人证、物证充足得……简直就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