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撒在眼睑,雨雾退去,微风荡起。
姜隅儿踏步庭院,去西房取锦,中途路过一间屋子,离崔策书房很近,只隔了一道廊。房前窗台上,放着三朵白花,花上含着晨露,微压花瓣。
不知为何,姜隅儿觉得应当进去看看,在去取锦前。
进了门,檀香弥漫。正中间有一书桌,她走上前去,指尖轻轻拂过,竟无半点尘埃。这屋子没半点生气,定是空置许久,却如此干净,看来有人日日打扫。
桌上摆着一排玉盒,姜隅儿小心打开一个,伸手在盒中轻点,蓝色粉末撒向空中,散着明显的瑾香。
“这是瑾蓝的原料,难道这屋子的主人是祖母宁时晚?”
一时惊诧,姜隅儿不小心撞动了桌子,桌上玉盒皆有轻微移动,唯有一个仍在原处。
姜隅儿伸手去拾,却发现这个玉盒无法从桌上拿起。她突然想起,崔晚说过祖母房中有一秘处,藏着些过往,其实也不神秘,只是没人想去看。
姜隅儿试着转动这玉盒,书桌的左下处突然弹出一个抽屉,一眼望去,里面摆着三封信。信封上的字体与那祠堂牌匾上的一模一样,娟秀有力。
她拿起一封信,题名是:“阿嫂林烟亲启”。打开一览,只有三行字:
“宁氏一脉,即将颠覆,冤骨曝寒,吾却囚于崔府,苟且偷生,实在愧矣。
瑾蓝寄存汝处,以明吾志,定要不死不休。
阿嫂身负宁家血脉,定要保重,切勿冲动。”
姜隅儿折好信纸,思路有些混乱,细细想来,这封信没有寄出去,但或许这瑾蓝已到了林烟的手里。这样一来,除了崔姜二家,林烟也有瑾蓝。
那贿赂信上的瑾蓝印泥是真,和离书上的却是假,恐怕不是一人所为,除了卢明成,还有别人相助。林烟这条线要查一查。还有,宁氏出了什么事?祖母为何被囚于崔府,刘氏又为何突然入府为妾?环环相扣,必要抽丝。
姜隅儿将信放回,刚欲拿起其它信件阅览,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扭动玉盒,将抽屉归位,蹲了下去,隐在桌后。
“夫人真是心善,小姐这般不德不孝,被老爷关在房间。夫人还要派我们去送补品。”
“是啊,这补品可是老爷从南地带回来的佳品,夫人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补品?姜隅儿记得,冬晨说过,自己一身病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崔晚。崔晚从前吃的东西不正常,切忌大补。
姜隅儿连忙起身,轻步走到门口,待那二人离去,便推开门,前往崔晚房间。刚到门口,便见那两个丫鬟,对着房内喊道:
“小姐,开开门,夫人送了补品,您收了吧。”
敲了半天,无人回应。
丫鬟脸色瞬间阴沉,暗暗道:“摆什么架子,完不成夫人的任务,受罚的可是我们。”
“不如交给我吧。”姜隅儿快步上前,笑谈道,“多谢刘夫人好意了,我定然转交母亲,二位放心。”
丫鬟犹豫片刻,把补品递了过去,“那就拜托姜小娘子了。”
姜隅儿拿起补品一看,都是些大补食材,崔晚万万用不得,却不得不收。否则,必又要被人说道。崔晚还要在这府中待一段时间,现在不好闹僵。
姜隅儿将补品放回自己的房间,等取锦回来再做处置。接着,她赶往刘氏西屋,到了门前,被人引进了房内。
房中央,一妇人侧坐其间,发髻低扎,手中端着一杯茶,细细品茗,旁边的女侍正扇着炉香。姜隅儿仔细望去,觉着她不像一般贵女,即便用了佳品饰面,也难掩市井气息,待久了府宅,倒是沾染了些稳重。
“坐吧。”刘氏伸手示意。
姜隅儿并未立刻坐下,躬身答道:“多谢夫人,此次前来只为云晚之锦,三日期限急迫,取了锦便走,不多叨扰。”
“我让你坐下。急什么,我命人去取了,你就候在此处与我叙叙。”
姜隅儿见状,坐于一侧,“不知夫人想与我叙什么?”
“我是你祖母,自然是叙天伦。”刘氏朝身后一摆手,命人上了茶。
姜隅儿却将茶杯往外推了几寸,“夫人恐怕弄错了,我乃姜氏女,与崔府并无干系,何来天伦一说。”
“怎的无干系,晚儿是你母亲,我也视晚儿为女儿。此番闹事实属无奈,崔府家大业大,老爷也是自保,你不要在意。”
“我不在意。夫人照顾母亲这么些年,多少补品都往母亲屋里送。隅儿知恩,怎敢心生怨怼。”
刘氏一笑,“你母亲向来恭顺,是兄弟姊妹的典范,我自然疼惜。若是我那小儿子还活着,定也要唤她声亲阿姊呢。”
姜隅儿心中一紧,只觉她的言语颇为奇怪,让人不适。她看过来的眼神并无半分恶意,却是笑意漫漫,让人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