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屋外进来几个侍女,手中捧着锦布,走到刘氏跟前站成一排。
刘氏瞟了一眼,朝身后唤道:“青儿,拿一匹给隅儿看看。”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丫鬟上前一步,取出一小匹,朝姜隅儿递了过去。
“夫人拿的定是好锦,小女无需查看,只望能派人送到我那里。”
姜隅儿起身行礼,便要离去。刘氏突然叫住她,门旁侍女上前挡住,“稍等,瑾蓝可是在你那儿?”
“此次制旗要用瑾蓝,自然在我这儿。夫人要做什么?”
刘氏眉心微动,用手轻挑茶盖,“无事,这瑾蓝是崔府重要秘物,我只是担心……”
姜隅儿回身,目光迎向刘氏,“瑾蓝是宁夫人的宝物,母亲珍贵的很,我自然小心待之。再说,崔大人盯着呢,谁有胆子动他的爱物?”
刘氏身子一颤,茶水从杯中倾出一些,溅湿了下裳。
“那便好。青儿,你带人去送锦吧,与隅儿同路。”
姜隅儿行礼,退了出去。她并未没料到,这刘氏表面功夫竟做的如此真,懂得分寸,不似崔玖那般霸道无知。但正因如此,才更需提防,她那补品送的这般巧妙,定是要一点点折磨崔晚。
青儿在一旁伴着,望向姜隅儿:“姜小娘子,今晚卢大人设宴,一家人团聚,夫人想请你入席。”
姜隅儿暗嘲:这崔策倒真坐的住,若我三日之内制不出锦旗,崔家可要定重罪,居然还有心思陪女婿吃饭。不过,趁着宴会,倒可以去把那件事查完。
“青儿姐姐莫要说笑,三日制旗,时间紧得很,我可无心参宴。再者,我一个外人,若是去了,恐怕会引得诸位不快。这二项罪责,我一件都担不起。”
青儿轻笑几声,“怎会?有夫人在,谁敢拿你说笑?夫人会劝住老爷的,你就放心。”
姜隅儿突然顿了脚步,侧身凝视着她,道:“拿什么去劝呢,我触的可是宁夫人之事。不知刘夫人可有办法劝解?可能劝解?”
青儿一脸尬色,不再言语。
“青儿姐姐,就让他们把锦布放在门口吧,不必进去了。”
几刻后,众人退去,姜隅儿推开房门,将锦布一叠叠搬了进去,接着坐到桌前,开始用瑾蓝上印。
她心中疑惑:刘氏出自市井,竟能入这皇商内宅,还能替宁夫人执掌事务。是什么让她获得崔策的信任,或者是什么让崔策不得不这么做?这与宁氏倾覆有关系么。
***
黑夜已至,月光散落,姜隅儿松了松手,锦旗已做好大半,她起身推开门去。
远处大堂之中,烛光交错,宴会已然开始。姜隅儿备了几只火折子,径直走向宁时晚的房间。
推门进了房,一片黑暗,她轻吹火折子,一丝星火逐渐燃起,点亮这清冷房间。姜隅儿启动桌上玉盒,抽屉再次被打开。她将剩下的两封信取了出来,仔细观望,一封上写着:“宁军回报”;一封写着:“负君令”。
她一封一封展开,一字一句读完。火光照在信纸上格外赤烈,似要将这字里行间的万腔悲愤燃起。
看罢,姜隅儿将信轻轻放回,灭了火烛,推门而去,望向前厅方向。
“一方清冷冤骨藏,一方熙闹觥筹场。”
走在半路,她忽然听得一阵吵闹,寻声而去,竟到了崔策书房。房内灯火通达,看那窗上烛影,崔策正坐于房中,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着什么东西。有一人正朝他说话。
“老爷,今日明成设宴,您中途离开,这可如何收场?”这是刘氏的声音。
崔策沉声:“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接风宴?”
“正因这种时候,一家人更要团结。明成也是好意。”
“一家人?他卢家和我崔家不是一家人,崔玖日后不必回得这么勤。”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去趟南地便同我们生疏了。”
“那要问问你们,他们都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刘氏突然扬声道:“崔策,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终究是恨我,连带玖儿,连带死在那毒妇手里的勋儿,一起恨!你宁肯包庇那逆臣之女,也不肯怜惜你死去的儿子!”
“住口!”
烛光拼命闪动,坐稳的人终究站了起来,手中握着的东西摔向地面。姜隅儿一惊,触动了门框。
“谁,谁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