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惯会察言观色,立刻一步横跨直接拦住几人,边看手表边拨通电话。
不待他开口叫安保,金有情望着正在往前推挤叫骂的混混,越过他的手臂直接拿过手机:“负二有团伙预谋盗窃。”末了又加一句——
“记得多带点家伙,他们带了棍棒。”然后礼貌将手机还回,还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西八……臭婊/子……”
无视那些杀人般的目光,她垂眸,慢条斯理将□□刃合上。
有点可惜。方才若是趁乱扎下去,少说也能先把那刺头手筋挑了。起码亮出她不好惹的样貌,安生一段时间,省得拍戏时再被追来要什么鬼债。
她的眼眸一瞬闪过一丝狠,被血染红的唇瓣微肿,拉扯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此刻在清冷的面容上却有种颓败靡丽的美。
尹志被那有些不顾旁人死活的美美得有些恍惚,突然记起一个月前的新闻,好像落水的主人公就是这个素面朝天的女孩……一个小演员,叫金什么来着?
他下意识瞥了眼李岽煦,却见他抬眉,不着痕迹地微挑唇角。
尹志沉默着收起了手机。
李岽煦上前,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那柄短刀,不紧不慢拉开车门。
那只手筋络分明,指骨修长,如玉如琢,自带绅士贵气,却又有着不容拒绝的魄力。
金有情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拢紧宽大的西服,被迫钻入车厢。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玻璃上撞得筋疲力尽、被人紧攥手心里的小鸟。
因为在这个社会上,万事都有代价,而她,付不起,也懒得应付。
宽阔车厢内环绕的洁净清爽的气息逐渐让她神思清明起来。
车价值不菲,就连这身黑色西服也合该是奢侈品牌量身定做,布料质感上乘,版型绝佳,只是沾了她的污血,可惜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接电话的人。
同款高定黑色衬衫如同帕斯卡纳冷却凝固的暗色岩浆,完完全全包裹住每一寸英挺的身材,描摹出让人赏心悦目的肌肉轮廓,又给人以冰冷的距离感。
一如他人,峻冷沉淡。
这样的人,却愿为她解围,又叫人看不清,探不透。
金有情抿唇,盘算着如何开口,眼睛里盛着不想遮掩的烦闷。
李岽煦挂了电话,侧首便看到她精致漂亮的下颌线正对着车窗。
从她的角度看去,倒后镜内数十名安保人员拿着对讲从安全通道冲来,片刻就将这群四散逃跑的混混按倒在地。为首的圆寸被反剪了双手,青色扭曲的脸贴着地面,那双三角眼里是狠毒的怨气和“等着瞧”的威吓。
但很可惜,她并没有被吓到,反而优雅地舔了舔唇,像是即将要说出全世界最重要的谎话似的端正坐好。
车内的沉默蔓延着。
李岽煦自上了车就接了两个电话,但大多时候他只是平静地听着,再言简意赅地作出决断。
收了电话,他最终淡淡开口:“你知道这里有拍卖会,还带管制刀具。”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
金有情半侧过身子看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怕死。”
她倨傲而优美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几缕碎发软软地垂于耳侧,漂亮独特的琥珀色瞳仁显出几分认真。哪怕衣衫破烂,仍仪态端方笔直坐着。
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又像一件精致润泽的上好玉器,只可惜多了几道碍眼的裂痕。
李岽煦垂眸把玩着那柄短刃,刀身锋锐的寒光在宽阔的车顶跳跃。
她根本不知,若是气力不够,方才伸手的一刹那就会被反擒。
他深邃的眸底看不出情绪:“为什么不报警?”
金有情微愣,没想过他会提问。
这样社会地位的人总该保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是她遥不可攀也不想攀的存在。
她不愿出卖自己的自尊同他过多交集,毕竟身上的苦难和折磨已经够多。
更何况,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护住她。
伸出满是擦伤红痕的掌心示意他将短刃还来,金有情笑意浅淡,权当他不认识自己,今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三分坦诚:“谁不希望自己没有不光彩的历史呢。今天谢谢你,但我要走了。”
后来,金有情才知道,当初她拍广告落水的报道版面虽小,却也因担架上过分漂亮的素颜引起过圈内的注意。
比如孔右就曾在李岽煦面前时时念叨,冬日连落八次水,吃得了苦的她一定是块值得打磨的原石等等。
但此刻,尹志并未听到任何指示。
于是布加迪商务顺着坡道一路平稳下行,就连身后跟随前来参加拍卖会的高级车辆也被拦在了负四的闸口外,它却一路下拐至宽阔的场地,不知在负几楼,稳当地停在了银色VIP电梯门外。
尹志躬身,礼貌性地替她打开车门。
李岽煦不说话,金有情便也不觉尴尬。
她想了想,还是脱下西服外套礼貌递去:“Versace的高定西服是无法清洗的,从你递给我的一瞬间,它就不具备任何价值了。”
言下之意这是主动赠予,她也无需赔偿。
李岽煦勾唇,并不戳穿她在给逃避赔偿找借口的行为,只是迟迟才抬手接过。
腕间古朴温润的佛珠与她手腕上的红绳倒是相得益彰,纵是只眈一眼,也知定如他人一般渊青玉絮,贵气逼人。
指尖相触,竟比她想象得微凉,有如细小的电流穿过,金有情敛眸快速收回那柄刀:“……谢谢。”
她扶着把手正欲起身,几道曝光顺势闪起,金有情下意识地去挡脸,他却恰到好处地俯身越过她的身体,遮挡了视线。
修长指骨不紧不慢地按下挡板,不过两秒,布加迪车厢成为了高级的密闭空间。
金有情关上了车门,沉默着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