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后,楚碧莲走见到了一片青草地,草地上还有一棵高大的樟树,几个家长陪同的小孩儿正在草地上放风筝。望着在高空飞翔的风筝,楚碧莲又想到了幼时阿爹带她在村头空地放风筝时候的情景,也想到了自己遇到困难时阿爹鼓励自己的话,她明白了自己之前是钻死胡同了,原本郁闷的心情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克服“咿咿腔”拖腔这一困难,好好将梁山调学下去的决心!
同时楚碧莲心中也想着,今天散完心回去戏班后就去向师傅打听小师兄的住处,她不能一直在戏班待着等小师兄来了再去请教,随机性太强,而且时间线也会拉得较长。所以她选择主动出击,去到小师兄家中与他商议,待他闲暇时请教一二……
想清楚了最近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事情,楚碧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看到天空中的一只风筝有下坠的趋势,楚碧莲便顺着方向赶去,希望能帮那只风筝的主人捡到风筝,却没想到风筝没捡到,却看到了小师兄。
见到不远处拿着风筝的王忠富,楚碧莲微微愣神,直到他走上前来询问:“姑娘,这只蝴蝶风筝是你的吗?”才反应过来。
“小师兄,这是在那边草地上上风筝的小孩的风筝,我见这风筝要落下来了,就想着过来捡起给她。”楚碧莲用还不太熟练的普通话答道。
听到楚碧莲的话,王忠富便将手中的风筝递给了她,同时又问向楚碧莲:“姑娘,你为什么会喊我小师兄呢?”
楚碧莲答道:“我拜了李班主为师,师傅有向我介绍师兄姐的。小师兄你之前去戏班的时候,我见过你了,所以今天看到,就直接喊小师兄了……”
听完楚碧莲的话,王忠富想起之前去戏班时师傅说新收了个女徒弟,不过小徒弟在“咿咿腔”拖腔方面有点问题,还让他帮忙指点一二。
可惜后来家中有事不得不赶回,也就没见到小师妹,不曾想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于是他就说起了楚碧莲“咿咿腔”拖腔一事:“小师妹,你的‘咿咿腔’拖腔可以唱给我听听吗?现在没事,我给你听一听,然后给你找找问题。”
楚碧莲微愣后有些羞愧地开口道:“小师兄,我唱的不好,你别介意,就麻烦你指导我了……”
楚碧莲说完做足准备后才开口将“咿”唱出来,唱完后还有些羞愧得用双手将脸捂了起来。
王忠富听完楚碧莲的唱腔,并没有表现出不善的情绪,而是鼓励道:“我之前听师傅说过,你小时候跟着戏班的班主学过几天戏,但是现在才进行系统学习,肯定是不能跟从小就学戏的比。不过你这才练了不到半个月,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我这几天都没什么事,会在戏班,这几天你就跟着我一起练,放心,肯定会练好的!”
听着王忠富的话,楚碧莲很是感激,连连向他道谢,同时她还觉得,王忠富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二人一起回到戏班的路上,楚碧莲还忍不住多看了王忠富几眼……
第二日一早,王忠富在练功的场地寻到了楚碧莲后将她带到了一处较封闭的院子。他告诉楚碧莲说:“我平常练功的时候都比较喜欢到这里来,这里四面都是封闭的,把戏唱出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回声。通过听回声可以知道自己唱的有什么问题了,也方便把错改过来。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练‘咿咿腔’的拖腔,你自己记住要多听听你唱的回声,说不定过不到几天,你自己就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了……”
之后,王忠富又给楚碧莲将“咿咿腔”讲解了一番:“‘咿咿腔’的特色就是拖腔滴腔调在‘咿’这个衬词上面,特别是在女腔上就会更加突出。而且,‘咿咿腔’以真假声结合,旋律中会出现十三度音程大跳进行。演唱的时候真假声转换,中低音区用真声,高音区用假声。也就是说在唱戏的时候,上句的前半部分用真嗓音唱,后半部分用假音唱,而下句前半部分用假嗓音唱,后半部分用真嗓唱。调式为宫调式,节拍 2/4拍,分上下两句,上句四小节落徵音,下句四小节落宫音,开始有四小节前奏,上句和下句之间有四小节间奏……”
讲解完“咿咿腔”,王忠富又给楚碧莲说起了拖腔:“以前的前辈们设计唱腔是为了表达剧情,同时也是为了踩准板眼,所以就会把一个字和那个字的音符拖长几拍来唱,就用来满足赶在板或者说是重拍上面转唱,也就是在板上开始新的旋律的大规矩。
所以,凡是在眼上开始拖腔的,一般就拖的是单数拍比如托三拍或者拖五拍。跟眼相对应的就是板,凡是在板上也就是在重拍上开始拖腔的一般就是拖双数拍,慢板三眼里面的中眼也算在重拍里面。其实中眼在视听感觉上就是重拍,表演的时候鼓师都是只敲中眼的末眼,头眼是没有声音的,中眼表演出来的音响效果也会比板更加的亮!
在一台戏里面,拉琴的师傅们因为长时间的拉都已经习惯了,拉到一定境界之后,他们就都不会喜欢给没有板的人伴奏。向我们这种在台上唱戏的人,肯定是不想成乱板的人,所以我们在学唱戏之前呢还要先学会心板,也就是自己要在心里会数板,掌握好了心板之后拖腔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最普遍的培养心板的办法就是在看戏谱或者听戏的时候养成拿手敲板的习惯。敲一段时间之后,等你习惯了,就慢慢的不用手敲了,就自己在心里敲,慢慢的练。
练拖腔除了用心板这个办法,还有一个死办法,就是死记要拖腔的那个字以及调要拖几拍。你现在是还没正式开始唱戏,是‘咿咿腔’的拖腔有问题,你就死记要拖几拍。不过我不建议你死记,毕竟‘咿咿腔’是荆门梁山调和钟祥梁山调里面运用的最多的唱腔,这如果都死记不仅难度大,时间还长,你就先试着敲板看,多练习……”
听完王忠富的一席话,楚碧莲感觉受益颇多,再次向王忠富道谢:“小师兄,真是麻烦你了,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之后王忠富唱了一小段戏:“春穿(呀哈哈)夹(呀)冬穿棉衣,夏穿单衣哪。”让楚碧莲跟着唱词试着用手敲板先感受一番。但是,首次接触敲板的楚碧莲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在结束后王忠富又教了她敲板的方法方才离开,离开前他还不忘告诉楚碧莲可以去向师傅借几本戏谱,跟着戏谱上的节奏来练习敲板……
记着王忠富讲解到方法,楚碧莲去向李班主借了几本戏谱,之后每日就跟着唱词的节奏练习起了手指敲板。跟着戏谱敲了一段时间,楚碧莲好像找到了点感觉,于是她又去到了平时排练的地方,听着师兄师姐们唱出声的唱词来练习手指敲板。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楚碧莲每天的练习除了基本功还加上了手指敲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随着不断地练习,她跟着戏谱唱词和师兄师姐们唱戏时手指敲板的节奏也越来越准确。
渐渐地,她不再做手指敲板的动作,而是在心里数着拍子敲板。在这样一天天的练习下,楚碧莲逐渐掌握了心板,她很是开心,关心她的师兄师姐们知道她的进步后也很是为她高兴……
掌握了心板后,楚碧莲就再次开始练习起了“咿咿腔”的拖腔。她去到了之前王忠富带她进入的那间比较封闭的小院,希望能通过这里的回声,找找自己的问题……
可是进入小院后,楚碧莲心中还是有些许忐忑,她担心自己无法将“咿咿腔”的拖腔唱好。想着自己练了这么多天的心板,她不想就此辜负那些努力,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再度开口尝试起了“咿咿腔”的拖腔,“咿~咿~”……
一腔结束后院中的回声令楚碧莲有些意外,她听出来这次和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而且和师兄师姐们的拖腔还有些相似!她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在师兄师姐们唱戏时练习手指敲板听多了,现在听着回声有些幻听?
于是,她又尝试了几次拖腔,结束后听到的回声和第一遍又不一样的,她并没有进步!
这一认知让楚碧莲有些难过,不过她没有因此气馁,她告诉自己第一次的回声不一定就是幻听,很可能就是真的,只是她还没有掌握窍门,所以第二次听到的回声与第一次就不一样了,她认真练习,掌握窍门后就会成功的!
所以,后面的时间里,楚碧莲练习“咿咿腔”拖腔更加刻苦了,希望能尽快摸到窍门,唱好“咿咿腔”的拖腔。可是她练习时,有时好像摸到了窍门,有时又像只无头苍蝇,毫无章法的四处乱撞。楚碧莲被这样多日上下不定的结果折磨的够呛,又如从前无止境的练习一般,走进了死胡同。而之前指导楚碧莲的王忠富此时并不在戏班内,也无法再帮助到她。
李班主看着整日魔怔练习的楚碧莲,心中也是止不住地叹气,不希望她就这样折掉了,再次对她劝解一番,让她多注意放松,别把嗓子练坏了。
师傅再一次的劝慰,让楚碧莲想到了上一次的情况,她又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不仅“咿咿腔”的拖腔没练好,还一直让师傅他们担心,这样下去可不行。于是她在心中劝慰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绷得有些紧,出去走走也让自己放松些也好,回来后再去向小师兄请教一番,“咿咿腔”拖腔这个困难她一定会攻克的!
楚碧莲原本有些沮丧的神情也逐渐有所缓和,同时另一个偶然抬头又见到熟悉的蝴蝶风筝的人也笑着走近了楚碧莲,因为担心打扰到楚碧莲,他并未靠得太近,不经意地走着,楚碧莲又走到了之前那片草地前了,不过这次并没有小孩子在放风筝了。
楚碧莲望了望高挺的大樟树下浓浓的那片绿荫,缓缓抬步走了过去,靠着大樟树粗壮的树干,她慢慢地闭上眼感受四周。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大樟树上停留的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草地上花朵绽放的声音,微风拂过带动小草摇摆的声音,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睁眼时,楚碧莲意外地见到了王忠富!王忠富是在楚碧莲闭眼没多久后来的,原本只是经过,随意一瞥,却见到了楚碧莲,于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发现她正在闭眼感受,便在一旁静静的等候。在楚碧莲感受的这一过程中,王忠富发现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嘴角也是不经意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到楚碧莲此时在树下轻松的模样,他想到了与她的第一次正式见面。那也是在这附近,她因为疯狂练习“咿咿腔”拖腔无效而出来散心,想必这次也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再次出来散心了。
虽然和楚碧莲接触的不多,但是每次与她一同相处时,王忠富都会有与楚碧莲相同的熟悉感,不自觉的就想要与她亲近,所以在楚碧莲睁眼见到自己后,王忠富浅浅思考后就问道:“小师妹又出来散心了呀,这次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呢?”
听到王忠富的话,楚碧莲有些郁闷地答道:“还是‘咿咿腔’滴拖腔有问题。之前小师兄讲解过后我就开始练心板,感觉练习的差不多了我就试着唱拖腔,可是唱出来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又不好,到现在也还没找到窍门能唱好……”
听到楚碧莲的回答后,王忠富不禁有些疑惑:之前他学习“咿咿腔”拖腔时母亲就是如此教的,他学会心板之后再唱拖腔时就比较顺利了,为何这个方法对楚碧莲就不适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