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鹊仙桥那儿有一场花灯节,你可想去?”
囿于这四四方方宅院的丫鬟中,有哪个不想去外头散心游玩?
尤其还是由郑衣息亲自提起了此事,这等体面非同往常。
郑衣息静等着烟儿的回答,心里却已在思量着该给她去珍宝阁挑何等颜色的衣衫,才能以假乱真,与苏烟柔有个七八成相像。
谁知烟儿却摇摇头,敛眉凝神的模样里漾着几分哀伤。
郑衣息一怔,蓬勃的怒意立时涌上心头,强扮出来的温柔外皮立时要剥落。
他来不及怒意相向时,外头廊庑下却已传来了一道娇俏的嗓音。
“若这丫鬟不愿意陪郑世子去看花灯,那就由我来陪郑世子吧。”
说话间。
满身绫罗、鬓间珠光宝气的苏烟柔已娉娉婷婷地走进了正屋,身后还跟着个郑容雅。
烟儿抬眸,瞧见那气度高洁、举头投足间染着富贵奢靡的苏烟柔,心里的酸涩更甚,一时只得讷讷地盯着自己的足尖瞧。
萤火如何能与月辉争光。
她是地下的泥土,而世子爷的这位未婚妻则是盛放在夜幕里的星辰。
她们之间有云泥之别。
郑衣息瞥了眼苏烟柔,却是连余光都不想往她身上递,心间蓄满了嫌恶。
他板着脸不肯接苏烟柔的话,苏烟柔嘴角的笑意也是一僵,美眸里翻涌着些许怒意。
还是郑容雅瞧着势头不对,便笑着打圆场道:“大哥哥,苏姐姐特地来澄苑寻你。快让你房里的丫鬟给她倒茶。”
如今正屋里只有烟儿一个丫鬟,她听得此话后立时要走去耳房提苏烟柔斟茶。
她只穿了件素淡无比的薄衫,身子清瘦的不像话,路经苏烟柔身旁时,愈发显得瑟缩可怜。
郑衣息心里忽而泛起了些憋闷之感,他扬首觑见苏烟柔美眸里的得意,心中的嫌恶更甚。
“行了。”
他出声喝住了烟儿。
“苏小姐,随我去书房吧。”郑衣息淡淡开口,泠然的眸子里不见半分情绪。
似是喜悦,似是恼怒,这样时常发泄在烟儿身上的情绪不见了踪影。
苏烟柔自然不会与烟儿这等低贱的丫鬟多计较,闻声便跟在郑衣息身后,往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独留烟儿与郑容雅立在书房,一个黯然神伤,一个心口直跳。
“大哥哥怎么见了苏姐姐,似是一点都不高兴?”郑容雅喃喃自语道。
烟儿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如今的眼里只能装下回廊上那两道离去的身影。
一样的锦衣华服,一样的高贵模样,像极了一对神仙眷侣。
本就是桩门当户对的姻缘,再相配不过。
书房内。
苏烟柔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博古架上的青玉瓷器,嘴里忍不住称赞道:“没想到郑世子的眼光倒是不俗。”
郑衣息并不答话,只端坐在了扶手椅里,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到了方才烟儿垂着眸摇头的模样之上。
他走神的太过明显,苏烟柔抛出去的话语得不到回应,一时心里有些不高兴,便将目光移到了翘头案后的郑衣息身上。
郑衣息今日穿了件墨色的对襟长衫,鬓发不过随手一束,潇洒俊逸的姿态衬出几分冷然不羁,竟是瞧着比从前要更俊朗几分。
苏烟柔不是个蠢人,她自负美貌、又出身高贵,一开始的确想坐上五皇子正妃一味,可五皇子对她的态度却一直暧昧不清。
所以她也不得不稳住郑衣息这一头,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忆起方才进正屋时,瞧见郑衣息的眸光紧紧攥着那丫鬟不放的模样,苏烟柔心里竟是有些不大得劲。
如今郑衣息不答她的话,她心里愈发不爽。
她都给他机会与自己独处了,怎得这人还不说些风花雪月的好话来引她开心?
苏烟柔忍着恼意又说了几句话,见郑衣息仍是一副陷在了思绪里不言不语的模样。
当即便冷笑着出声道:“你那位嫡母方才还与我说,要我过几日陪着你逛花灯节,如今瞧着世子爷的样子,怕是不大乐意呢。”
话毕。
那头的郑衣息也终于沉思出了个结果,只是这等结果实在是令他难以开颜罢了。
他昨日听梧桐说府里的不少小厮与丫鬟们都相约着一齐去逛花灯节,一年一度的盛会,郑国公府也不会拘了他们。
这丫鬟不肯答应自己,莫不是……莫不是已和那姓李的府医约好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