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译记得她左腿内侧有颗浅浅的痣,位置隐蔽,即使是衣着清凉的夏天,也不会露出来,可能连她父母都不知道。
小时候在幼儿园玩过家家,她总是抢着当爸爸,他被逼着当妈妈,寇庄路只能是儿子。
十二岁那年,她惹毛了几个小混混,她嘴上不饶人,对方屡屡吃瘪,有的时候被骂了都听不懂,气急败坏地要找她算账,放学后跟着她,接她的司机路上耽搁了,还没有到,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怕,指着他和周时延的方向说她老公来了。
周迟译捏着她的脸,顺势逼问:“你叫谁老公?”
赵南霜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被掐疼了,就踹了他一脚,“反正没叫你。”
“以前就算了,以后敢这么叫别人试试,”周迟译恶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开灯进浴室之前,他掀起被压在下面的被子把赵南霜裹了起来。
她觉得热,哼哼唧唧的,周迟译让她闭嘴。
隔着门,水流声很清晰。
赵南霜被闷地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从被卷成面团似的被子里爬出来,地上都是她的衣服。
周迟译中途刹车的原因是……没套。
他洗完之后,又把快要睡着的赵南霜扔进了浴缸。
收拾完逞凶未遂的事后现场,他下楼,捡起落在楼梯和玄关的衣服,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她不常回来,厨房里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他柜子里找到了蜂蜜。
他接了杯开水,准备放蜂蜜的时候,想起她以前说过蜂蜜不能用开水冲,倒掉三分之一,又往杯子里兑了些矿泉水,尝着温度差不多刚好能喝才放蜂蜜。
回到房间,把杯子放在桌上。
为了防止她在里面睡着,滑进浴缸里呛水,他没有把浴室门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隙。
听着里面的水声,周迟译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书桌旁边有一面落地镜,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镜子倒映出浴室里的一角,她伸手够台子上的洗发水,手指还在滴水,顺着台面一点点接近瓶子。
外面静悄悄的,赵南霜不确定地问:“你还在吗?”
“死了。”
“帮我拿一件衣服。”
“说两句好听的。”
“那我不穿了。”
“不穿更好。”
周迟译移开视线。
书桌上放着不久前才从她手腕上摘下来的手表,剩下的都是一些她很久以前用过的东西,他无意窥探少女心事,不会随便翻她的东西,玻璃柜里有一个小狗存钱罐,被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了还跟新的一样,她小时候会存钱买狗粮,去公园喂流浪狗。
周迟译想了想,把串在钥匙串里随身带着的那枚戒指摘下来,扔进了存钱罐。
戒指落进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转身发现赵南霜正盯着他看,她裹着浴巾,头发只是随意擦了擦。
她小声嘀咕:“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存钱罐里面还能放什么,”周迟译面不改色。
赵南霜没有拖鞋,踩在防滑垫上,求助地看着他。
她张开手,周迟译就过去抱她,抱到沙发上坐着,把蜂蜜水递给她,又去找吹风机。
他晚上不可能睡在这里,睡一起风险太大,分开睡和回家睡没什么区别。
吹干头发后,周迟译准备走。
赵南霜被他塞进被窝,她已经困得不行了,眼皮沉重,睡眼朦胧地趴在枕头上看他,“所以你爸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迟译关灯的动作停顿,太阳穴跳了两下。
他被气笑了,“还要来是吧?”
赵南霜小声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沉默许久,她快要睡着了。
周迟译问:“有声称是我前女友的人来找过你的麻烦?”
她摇头。
“有人来威胁你跟我谈恋爱没什么好下场?”
没有。
“有人匿名给你发过我跟她的床照?”
也没有。
周迟译关了灯。
走廊里的灯也灭了。
他还没有走,从赵南霜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确实回答不了。虽然父母的婚姻很失败,周围的亲戚也几乎没有哪一对夫妻是从一而终的,但我不缺爱,有些东西可有可无,这些年,没有什么是我特别想要得到的。”
“如果人的一生一定要经历一段感情,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能让我心甘情愿伺候她的人。”
“我不相信电影里那些热烈长久的爱情在失去艺术加工的成分之后还会那么强大,能让枯萎的荒原燃起熊熊烈火。我相信你,赵南霜,长久也好,朝夕也罢,是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