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有陈学长陪你，你别伤心。”
辛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额角的青筋直跳。
陈以冉抱着手臂，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来，“进去坐着吧，快开始了。”
“她刚刚是不是在同情我？”
“怎么？你就不能被同情？”
陈以冉的语气温和，但还是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气。
辛谌跑来这里，弄砸了人家的第一次约会，觉得还是得解释一下，“我相亲对象说她要临时出差……谁知道这么巧，刚好在门口遇见孟枝……”
陈以冉挑眉，“你是不是第一次被放鸽子？”
辛谌细细想了一下，点头。
两个人走进剧场，还有二十分钟开场，观众零零散散，第八排左边就坐着孟枝一个人，从后面看过去，像个小蘑菇。
陈以冉感觉不到辛谌有任何伤心的情绪。一如既往，辛谌就没有为女孩伤心过。
他们越过第八排，和孟枝打个招呼，在第一排落座。
没有人会第一次相亲就来剧院，所以这次的相亲对象肯定还是上周那个。陈以冉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压低了声音：“还是上次的那位？你们进展挺快的呀？”
“快吗？”
“你看，如果等一下开演，我俩就只能窃窃私语，这不亲密吗？这都开始培养感情了。”
辛谌眯着眼睛看他，“这和普通电影院有什么区别？”
“别打岔，人家约你来看话剧的？”
“嗯，她说同事多了两张票……”
“这你也信，这肯定是人家买的吧，你给人家转钱了吗？”
“转了，两张票的钱都转了。”
陈以冉扶额，“你……你怎么说的？”
“就说，没事，我可以约别人去看，然后就把钱……”
陈以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人家的票，你俩这是约会啊，你约别人去看是个什么事。”
“那不浪费了。”
“如果没遇见孟枝，你是不是就在外面把票出给黄牛了？”
辛谌一笑，“好办法，下次去出。”
陈以冉看着辛谌玩世不恭的样子，揉揉眉心，“你对那位相亲对象，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是不是认真的？
辛谌收起笑容，看了演舞台，整个人突然沉下来。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个星期了。
舞台上，已经布置好许多，沙发柜子窗户墙纸和灯光都在。再过十多分钟，演员就会出场。
他沉沉开口。
“我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他不自觉停顿一瞬。
“我也见过真正的爱。在我父母身上见过，但也就这么一次。周围太多的恋爱，不过是见色起意，在荷尔蒙上脑的时候黏黏糊糊，最多三个月就崩塌，又或者，因为能合理交换价值，双方走入婚姻，陷入另外的鸡零狗碎。”
辛谌揉揉眉心：“我的人生，对我父亲来说，就像这个舞台，什么都摆好了，但是差个人。那是因为他得到过爱情，他把我母亲放在心里，我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心里空了个人，他看什么都空了一块，看我的人生也空了一块。
“但你要是问我怎么想，我看这个舞台，是满的，我不觉得缺憾，只觉得满足。我同意智者不入爱河。而无爱的婚姻，对我来说刚刚好。我的妻子，会是我的合伙人，没有爱，我们能走得更远。
“我很认真，但是不谈感情。”
还未开场，舞台只开了前一排的暖黄色灯。辛谌看着舞台说完最后一个字，灯光突然变幻，左侧、右侧的大灯全都亮起又旋转。视野塌缩成一个巨大的跳动的光球，渐渐平息成万花筒里的各色碎片。辛谌眯了眯眼。
是舞台设备调试。
陈以冉抬手遮下眼睛，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话剧结束，三个人在剧院门口一起打车。
辛谌今天没开车来，他逛完花鸟市场，就把车子送去保养了。
“学长，我把伞还给你，上次谢谢你。”
孟枝把那把黑色折叠伞递给他。
辛谌接过，嘴角垮下来。今天是个大晴天，她不可能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她带着这把伞，只可能是想要托陈以冉还给他。
辛谌盯着孟枝，不自觉微微俯身。他很想问她是不是也喜欢陈以冉，所以不想和自己接触，又或者她只是单纯不想和他有牵扯。
孟枝被看得心虚。
他变得更高，向她俯身时有很强的威压感——黑色风衣下肌肉紧实，他不再是略显单薄的少年。
“打到车了，白色的丰田，尾号6278，还有三分钟到。”陈以冉笑着说。
辛谌站直身子，摆摆手，留下一句“我有朋友叫我去喝酒”就潇洒离开了。
孟枝疑惑地看向陈以冉，对方微笑，“不用管他，他欠朋友的。”
回程的车上，陈以冉罕见地沉默下来，而孟枝无知无觉。
她还在想辛谌，他为什么不高兴？我不该把伞还给他吗？没道理呀……
而陈以冉正在用辛谌的话来审视自己的心，他对孟枝是见色起意吗？或许连这都算不上。
他望向左侧的孟枝，女孩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白皙的脸上光影变幻，她有一双墨玉般的眼睛。
与她不同。
他心意未定，这样好的女孩，他理应小心对待。
“今天的话剧怎么样？”
孟枝回头，陈以冉笑意清浅，很温柔的样子。
周一，闹铃准时响起，孟枝穿上西装，拿上托特包，去挤地铁。
这是她在律所实习的最后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