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东城,还未完全褪去夏季燥热的气息,即使是夜晚,也夹杂着炎热之意。
而它也从未寂静,自来是一派繁华之景。
市中心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此刻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浓稠夜色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顶上悬挂的水晶吊灯把大厅照的异常明亮。
大厅内,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交流寒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在明亮的灯光下丝毫不见疲态。
言芮站在角落,身着红丝绒礼裙,颈脖上的珍珠项链衬得她高贵典雅,她右手端着高脚杯,灯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恍若林间小鹿。
陈雨桐站在一旁给好友添酒,可惜言芮酒量一般,只是轻抿了一口就此作罢。
酒杯还没放下,陈雨桐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早知道这聚会这么无聊,我就不来了,有在这浪费时间的功夫我还能多写一页策划案。”
言芮瞥了一眼现场众人。
男人各个西装革履,觥筹交错之间,不经意露出手腕的劳力士;女人穿着高定礼服,捂嘴笑时佯装无意露出无名指上的爱马仕戒指,引来对面人艳羡的目光。
他们的脸上挂着复制粘贴般的同款微笑,亲密的模样仿佛都是情比金坚的好友。
长桌上摆放着各式精致点心,散发香气引诱味蕾,却几乎不曾有人光顾。
真是无聊透顶。
言芮又抿了一口,心中吐槽道。
视线从眼前忙着交际的众人收回,言芮小心翼翼夹起一块提拉米苏放进托盘,递给陈雨桐安慰道,“来都来了,至少这儿的美食还是不错的。”
陈雨桐有些欲哭无泪,“要论美食,那肯定得去凯斯桥瑞,这里的东西向来中看不中用。”
她想了想,接着说,“过段时间不是有个慈善宴会吗?整个东城有头有脸的都要去,上周我去试衣服,发现腰围那儿有点紧,为了光彩照人,你自个儿吃吧。”
言芮不信邪咬了一口,口感干实,丝毫激不起食欲。
她叹了口气放下蛋糕,无奈道,“那你换一条?还有一个月,再找一条更合适的没什么问题。”
陈雨桐脸上写满了坚毅,“不,那条我好早以前就看上了,连搭配的首饰都准备好了,我一定要在慈善晚宴那天穿上它闪耀全场。”
似是想到些什么,她的语气忽然轻缓下来,“陆家那位肯定也会去,你们俩那天要一起……”
言芮语气央央,“去就去呗,谁怕不成?”
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明艳长裙的女人径直向两人走来,最后站在言芮面前。
周围的聊天默契地停下,或大胆或小心的视线投掷在两人身上,看热闹意味明显。
女人声线里充满傲慢,“言芮,前段时间太忙,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和铭霁结婚。”
言芮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假意笑道,“谢谢你,林夕,我知道你和铭霁关系很好,新婚礼物就不用了。”
林夕一下子被噎住,眼神上下扫视言芮,语气嘲讽,“我原本以为,你既然能攀上陆家,本事应该涨了不少,现在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样。”
言芮脸上还是笑意盈盈,轻轻抬起手来,“我是不怎么样,哎呀,我和铭霁结婚时,我就担心配不上他,但他安慰我说没关系,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会用爱意让我充满安全感。”
手上位于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言芮的声音里满是甜蜜的烦恼,“这款戒指是我和铭霁相识一周时,他亲自为我挑的,我说不用啦,毕竟我们不久后就要结婚了,他说一款戒指怎么能代表完我的心意,婚后可以换着戴。”
说完,言芮莞尔一笑,眼睛看着林夕,语气仍是甜蜜,“我曾经还很好奇,铭霁是怎么这么了解女孩子的心意呢,后来想想,林夕你是他最好的异性朋友,肯定给了他不少建议吧。我还没感谢你呢,每一款戒指我都很喜欢。”
说罢,刻意把戒指伸到林夕面前。
林夕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也忘记现在场合,抬手就准备给言芮一巴掌的架势。
一旁看热闹的人见势头不对,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和林夕走得近的女人赶过来低声劝说,她才勉强忍住怒火。
“言芮,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哪来的勇气跟我比?背地里使了多少手段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我倒要看看这段婚姻关系能维持多久!”
言芮嘴巴也不饶人,“我自然是比不过林小姐的,不过,铭霁娶得是我。谢谢林小姐对我和铭霁婚姻生活的关心。”
林夕端着大小姐架子,脸皮薄,见周围人都在看热闹,也不想多生事端。但看着言芮得意的样子,终究是觉得不服气。
她撂下狠话,“别以为你能笑到最后。”
言芮端着笑,甚至笑容弧度更大。
“我最擅长笑了。林小姐。”
林夕瞬间眼眶红了,同行的好友拉着她离开这修罗场。
一场闹剧终止,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言芮举着酒杯走到中央,“发生了点意外,打扰大家兴致,非常抱歉。我自罚一杯。”
话音落下,言芮仰头喝下,酒精刺激得她皱起眉头。
其他人也出来打圆场,“都是一个圈子的平常多走动,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和气。”
“是啊,可能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大厅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人们各怀鬼胎,但言芮并不在意。
等到别人不关注这里,陈雨桐忧心询问,“你还好吗?”
“还行,”言芮回道,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被好友的话逗笑,陈雨桐对她的担心减少,打趣道,“林某人可能人生第一次这么生气。”
言芮挑挑眉,“那她早晚得气死,因为我要在陆铭霁的绝美小娇妻人设上一去不复返。”
时间流逝,外面夜色又浓重了几分,大家开始陆陆续续离开。
言芮与陈雨桐一起走向地下停车场,她来参加聚会之前在市中心办事,担心晚高峰堵车就没开车,现在蹭好友的车回家。
丽思卡尔顿酒店作为东城的门面,向来是名流权贵们应酬交际的首选地。一年365天,没有哪天不是人满为患。
数十个招待厅之间,档次也有参差,其余大厅和最豪华的大厅相比,无论从空间大小、装修布局还是服务态度都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想要包下它,有钱只是最不值一提的要素,权势和人脉才是关键点。
两人一路上遇见不少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公文包工整地夹在手上,另一只手还握着手机跟对面交谈。
“苦逼的打工人啊,这都九点了还在加班。”陈雨桐感慨。
“也可能是万恶的资本家。”言芮笑着补充。
走到半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两人都不是凑热闹的性格,正准备绕道一边,不知是谁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铭霁呀!陆家未来的掌门人,你竟然不知道他?!”
言芮步伐顿住,顺着望过去,五六位老板站在豪华大厅门口围成了个圈,其中几位她曾经在自家公司见到过。
此刻,他们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想要和中间男人攀关系的意图相当明显。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穿着剪裁考究的西装,衣襟里的领结绣着浅淡的波点花纹,为他平添了几分矜贵疏离。
站在足以左右东城的富豪圈子里,男人款款而谈,仿佛世界就在他的掌心运转,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