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陡然回神:“不不不,要去,我要去!”
范无咎也适时从莫名熟悉的眼神中抽离,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祺归尔康手挽留:……你丫的还没说给我报工伤呢。
——
相亲馆占地面积很大,里面餐饮、住宿、会客厅等设施一应俱全。
宋祺归啧啧称奇,果然有些钱就活该人家赚的。
鬼新娘已经被接待鬼领着去洗浴了,饿死鬼也被接待室里满桌的糖果点心吸引了注意,非要拉着马面陪他一起试出哪种口味的最好吃。
白无常拿了医药箱过来,随意盘腿坐在地毯上,温声唤宋祺归:“这位小姐,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宋祺归闻言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也学他那样盘腿坐下伸出手。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形成了狰狞的血痂,白无常见状顿了顿,放轻了手上动作。
他有意转移宋祺归的注意力:“还要感谢你今日出手相救,我叫阿声,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生理盐水冲洗着伤口,又疼又痒。宋祺归手指微蜷,声音难免有些发颤:“我叫宋祺归。”
“很好听的名字,”注意到对方的手忍不住想往后缩,阿声难得强势了几分,空出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肘,略用了几分力气圈住:“冒犯了,但伤口必须清洗干净才行。”
而后他又好似安抚般低下头,朝着宋祺归的伤口轻轻吹了几口气。
微凉的气息刺激着宋祺归的皮肤,她没忍住僵了一下。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对方浓密纤长的睫毛,因垂眸专注处理着伤口而轻轻颤动。似察觉到她的反应,阿声疑惑抬头,目光里满是真挚的善意。
宋祺归和他对视,突然鬼使神差般开口:“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阿声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说来惭愧,我丧失了前世的全部记忆,就连名字也是他们告诉我的。只听判官大人说,我从前是个卖鱼的。”
“怎么可能?!”宋祺归语调突地拔高,“你以前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她不相信巧合,但世间总免不了阴差阳错。最后几个字在她嘴里转了个圈就消散了,阿声没有听清。
阿声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好脾气地解释道:“判官执笔断生死,不可能会出错的。”
两人谈话间,伤口已经洗净。
饿死鬼两嘴都塞得满满的,感觉自己已经幸福地飘在了云端。他眼含热泪,激动抬头望向阿声,像是有什么情感即将喷薄而出!
宋祺归无意间对上他的眼神,心头涌上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一声中气十足的“爹!”回荡在接待室里,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阿声:?他在叫谁?
宋祺归:……你找爹都不用经过娘同意的吗?
马面:?!是谁说人鬼殊途的?
他震惊抬头,恰好对上阿声细致给宋祺归包扎伤口的画面。他慢半拍地眨了眨眼:这是可以磕的吗?
……
鬼新娘的出现及时打破了令人不安的尴尬气氛。
她站在接待室门口,洗净后的小脸清丽出尘,灵动的大眼睛偏带着三分忧郁,整个人都富于清冷的气质。
一身黛青色的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段,她忸怩地舔了舔嘴唇:“怎么样?”
众人异口同声:“美、翻、了!”
“真的吗?”鬼新娘脸上漾出喜色,她兴奋地蹦了一下,作势就要往屋里跑。
然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收住脚,缓步走进接待室内。
宋祺归眼神悄然往她脚上扫过,见她还是穿着那双红色鸳鸯绣花鞋,不动声色地别开眼。
幸而鬼新娘的情绪依然高昂,她握住宋祺归的手,眼神亮晶晶地藏着期待:“你来说,我这样打扮,会不会有男子喜欢我?”
宋祺归语气坚定:“就算不这样打扮,依旧会有男子钟情于你。”
马面适时补充:“没错。范无咎那小子刚刚就像是失了魂。”
“范无咎?”鬼新娘面色微红:“西装革履,倒是个很新式的男子。”
几人互相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阿声适时开口:“敢问姑娘芳名?”
“黛衣,我叫黛衣。”
……
黛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侧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她鼻子一酸,只觉一颗心都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处。
“祺归姑娘,这一切不会是我黄粱一梦吧?”
宋祺归轻叹口气,上前为她拉住窗帘,房间霎时陷入一片昏暗。
她半蹲在床边紧握住黛衣的手,温声安慰道:“怎么会呢?你触碰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什么都不用管,好好睡一觉吧。”
“这次,你想要什么时候天亮,就什么时候天亮。”
黛衣闭眼深嗅满室的柔软馨香,嘴唇克制不住地轻颤。她用力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角有泪悄然滑落。
宋祺归没有帮她擦干,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会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