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抱出衣柜里的大木箱子,砰地放在地上,箱子颜色老旧,还铺着薄薄一层灰。她蹲下,低头吹了吹,颗颗沙粒融进无形空气里,尘土味刺鼻。她把整理好的作品放进去摊平,啪地合上,再抱起送回柜子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有放纵一场不管不顾的架势。
见她整理完了,代玲二话没说,上前拉她坐回来,开始口若悬河。她半听半就,太多信息一齐涌进来,大脑有点宕机。
云疏见过亲戚朋友被介绍着和男孩见面,有的聊的来的还会继续约会发展下去,甚至步入婚姻殿堂。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要面对这一天。
“傻妹妹,江声负了你又怎样,你云疏就要找一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人,让他追悔莫及。”
顿了会,她又道,“你也29了,总不能为了他一辈子不嫁人。”代玲黝黑的双手敷上她的,对比鲜明。
云疏怔了怔,没想过玲姐会再提起他。
江声与云疏青梅竹马,师出同门。临走那天,说好要她等他回来。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一切不过是成长的代价罢了。
云疏沉默几许,松口,“姐,那人是做什么的?”
她千欢万喜,握着的手抓紧了些,“说出来吓你一跳,他是盛淮家二公子,据说是为了度假村项目才来的钦州。”
话音落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问,“度假村项目?”
代玲:“盛家把钦州度假村项目交给了二公子全权负责,他这次要在钦州呆上一段时间,直到项目完工。”
度假村…
云疏陷入沉思,她的文创店虽已无法立足商业街,但是否可以另辟盛淮度假村这处蹊径?
她回神放下茶杯,摩挲杯身,试探问,“盛淮家大业大,和我这个做手艺的如何扯上关系。”
代玲松手,腿移到对边,笑她,“傻妹妹,你可别妄自菲薄。前几年那位董事长夫人来钦州旅游,可是见过你的作品,也应该见过你本人。能让她惦记到现在,你的本事大着呢。”
她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淡笑着调侃了句,“看来前些年在月沉湖旁办的展览,还是有点用的。”
多年来独自耕耘,让云疏心生错觉,如今身为缂丝世家掌门人的她,早已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钦州当地小有名气了。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不过是占了年轻漂亮的名头罢了。
在缂丝机前一坐一天,甚至一天最多只能织两三毫米。这种需要耐力心力的活儿,真没几个年轻人能熬得住。
就连云疏当初接手,也是出于家族责任。
是日子久了,她又觉得担负着文化的传承,才慢慢爱上。
不过话说回来,她再优秀,盛家那样的门第,也不是她能高攀的起的。
她迟疑问出要害,“姐,那二公子他怎么想的,也同意见面?”
代玲收神,变了脸色,“妹妹,这是你的终身幸福,姐也不想骗你。这个老二,挺叛逆的,我也摸不准他的想法。”
她又顿了顿道,“不过他是研究生毕业刚回国,听我小侄女说,他在网上还挺火的,粉丝扒过他,说他从高中起就没和哪位女明星世家小姐扯上关系。就冲这一点,我觉得挺可靠。”
云疏皮笑肉不笑调侃,“姐,你也真是天真,粉丝的话哪能信啊。”
代玲这次不站她了,替那人说好话,“话不能这么说,你想啊,连粉丝都没扒出来有的没的,就说明了这孩子秉性端正。”
云疏佯装思索,抿唇:“但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这可把代玲难住了,她只听说了盛淮夫人看上了云疏,就着急忙慌的来传信,从来没想过那二少爷可是个叛逆的主,兴许这事还不一定能成呢。
代玲走了,来的时候多欢喜,走的时候就有多忐忑。
她一是怕没弄清楚丢了面子,二是真的为云疏的终身大事担心,她了解那丫头,很固执,对江声的喜欢八匹马都不一定能拉的回来。如果不帮她走出困境,很有可能会抱着回忆守一辈子的。
可云疏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盛淮是谁,其企业遍布旅游,餐饮,服装,家居,渗透生活各个方面。曾在福布斯榜上有名的一个人。
他的儿子能是玲姐口中不谙世事的“单纯”小伙吗?她如果真要借此机会说服盛少爷入驻度假村,能有多少胜算?他性格到底如何,会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这些都是她即将要面临的挑战。
此时,窗外已没有瓢泼的声响,她打开房门,院子里的冬青树是去年冬天刚栽的,只是一个季度便盛出金色蝴蝶般的桂花丛,风打过来,味道甜腻的像吃了一大团蜂蜜。
微信铃声突然叮咚跳出来,她看到了代玲的名字:
【妹,我告诉你啊,我刚刚问过之前跟我传话的人了,人说二公子同意,他这几天安顿好度假村项目,就能抽时间见个面。】
没多会,代玲又发来信息:
【还是不想见?没关系,你要实在过不了这一关,姐也不勉强,姐就是怕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而且这男孩条件还那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
云疏抿抿唇,唇角浅浅露出梨涡,迅速打下几个字,发过去:
【姐,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