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任务完成,颇为高兴,兴致起了又叫来歌舞让各位夫人们欣赏,宫宴就从正午一直持续到了未时。
谢清昏昏欲睡,频频望向殿门。涵嘉打着小皇子无人照顾的缘由早就离了席,剩下她一个人在这,承受着皇后时不时的“关爱”和各个官眷好奇的目光。
眼见宴席终于是要散了,谢清终于能喘口气,这口气才呼到一半,就见得皇后留下了沈辞舟的母亲和其余几位官眷。
她一眼扫过去,好家伙,其余几位分别是皇后的嫂子、姑姑和妹妹。
......
得到了她的默许,皇后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谢清这口气卡在胸间,愈感憋闷。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为了碧落关,就是把自己卖给李临璋这两口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让她出兵,她甚至愿意帮他们数钱。
怕皇后让她也留下继续面对这尴尬的场景,在瞥到周嬷嬷笑吟吟地向她走来时,谢清忙趁乱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出得殿门,谢清庆幸地拍拍胸口:还好跑得快!
不想再被人当成靶子看,谢清找了个角落等着,待众人都相继出宫了才慢悠悠地往宫门晃。
冬日昼短,日渐西斜。
谢清走在甬道上,遥望着远方赤橙的霞光。
晚霞漫天,如梦似绮,连往日怎么看都觉得古板沉闷的宫墙都被霞光映着像披了一层温柔的轻纱。
不知碧落关的风雪停了没有。京城已是冬春交替的时节,她离开时,碧落关还是漫天风雪不休,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少有生迹。
谢清顺着斜照在宫砖上的余晖往前看去,火红的落日光芒万丈,中间有个身影,远远望去挺拔如松。
待她走近了,便见得是一位身着天青常袍的男子站在宫门外,一辆马车停在旁边。
那人本是垂眸等在一旁,听得动静,抬头看来。眉目温和似暖玉,眼神清透明亮,天青色的袍子衬得他如雪中松竹,气质出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谢清脑子里涌出这句诗。
随即反应过来,暗暗骂自己:谢清啊谢清,我看你是军营里五大三粗的兵卒看多了,现在见到个眉清目秀的就垂涎人家美色。
触到那人看过来的眼神,谢清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不料下一刻,男子便向谢清作揖:“叱英将军。”
谢清愣住了。
美色误人,谢清愣愣地指着自己问出个傻问题:“你认识我?”
这下轮到对面愣住了,他微笑道:“叱英将军名震天下,下官自然识得。下官乃大理寺少卿沈辞舟。”
谢清客套的笑容僵在脸上,成了两声干巴巴的“呵呵”。
李临璋好手段,打她个措手不及。
她感到无奈,开始胡说八道:“陛下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入阁拜相还是万贯家财,你同意得这么快?”
沈辞舟不解,疑惑问道:“叱英将军此言何解?陛下近日并未召见我更不曾有许诺什么。”
谢清忙给自己找补:“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听说沈大人政绩卓然,想来离升官发财不远了哈哈哈哈。”
沈辞舟有些意外,微微笑道:“将军谬赞了。”
谢清转移话题:“沈大人在这做什么呢?”
“家母奉召参与宫宴,在下见她久久不回,担心家母因规矩不周见罪于皇后娘娘,特在此处等候。”
谢清想给自己两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天是没法聊了。
她尴尬地打哈哈:“沈大人不必忧心,我适才见皇后娘娘与令堂相谈甚欢,想必是投缘所以忘了时辰,应该很快就能出宫了。”
沈辞舟微微凝起的眉心此刻得以舒缓,向谢清道谢:“多谢将军告知。”
沈辞舟比谢清还要高出一个头,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见惯了战场上充满厮杀和仇恨的眼,突然见到这么一双清正的眼眸,谢清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想了想,万一李临璋两口子是一厢情愿,沈辞舟说不定已经有意中人了,那她岂不是成了拆散有情人的罪魁祸首?
谢清有些犹豫,但一想他约莫今晚就能从自己母亲那里知道这个消息,若现在不问恐怕来不及了,便斟酌道:“我听闻沈大人还未娶妻,不知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沈辞舟讶然,看着眼前人一脸挣扎的表情,纵使他再断案如神也难猜出女子心事。
他如实说道:“不曾有中意的女子。沈某才出孝期,婚姻大事尚在考虑之中。”
谢清下意识接话道:“那就好。”
又立马摆手:“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沈大人年轻有为,不急于一时哈哈,不急于一时!”
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谢清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恨自己今日穿的是裙装不能骑马,否则她早就上马走了。
她忙不迭对沈辞舟说:“我府里还有事,就不打扰沈大人了。”
沈辞舟纵使疑惑,但涵养使他没有追问,他同谢清做别:“将军慢走。”
谢清立即迈步,步幅大的已全然不顾身上的繁复衣裙。
沈辞舟回首望去,三年前他只在街上见她骑马而过,惊鸿一瞥,英姿飒爽。如今,她卸下将袍换上女儿衣裙,更显明艳端丽,光彩耀人。
日暮已至,天光幽暗,听见母亲的声音,沈辞舟收回目光,迎向母亲。
“辞舟,你的正缘来了!”
——
谢清回到府中,立刻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奉颜上前轻柔地帮谢清摘掉首饰,除去外袍。谢清活动了一下筋骨,终于觉得舒坦了。
“小姐赴宴倒像比上战场打仗还累。”奉颜在一旁笑。
“还真是。”谢清手肘曲起,撑起上身道:“打仗是身累,进宫里是心累。果真是不做闺阁姑娘太久了,老觉得哪哪都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