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迅速清点登记了在场的人员,不到一个时辰,现场秩序疏通,尸身将带回大理寺进一步查看。
谢清一直靠着角落的柱子看大理寺的人忙进忙出,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谢浔已经被谢清遏令回府,沈辞舟吩咐完下属,转身看到谢清垂目沉思的样子,略有踌躇,走过去对谢清道:“此间事还需后续查探,谢将军可有高见?”
谢清摇摇头,说:“事出突然,我并无什么头绪。这是大理寺的长处,我只会舞刀弄枪罢了。”
沈辞舟轻声道:“谢将军智勇过人、七窍玲珑,何须如此自谦。”
谢清挑眉,沈辞舟说完这话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微微侧过脸。
谢清觉得挺有意思,他看上去对这婚事不仅不反对还挺满意的。
晨起暖阳从天井照入楼中,恰落了几分在沈辞舟温润的侧脸上。谢清还当真想了想,若以后成了夫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得个便宜温柔夫婿怎么看也是她赚了。
两人步出探云楼,楼外聚集看热闹的路人都已散去,谢清看到楼前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注视着探云楼的人,顿时停下脚步。
沈辞舟落后她一步,感到谢清变了神色,便注意到面前之人。
崔衡身着玄色衣袍,头戴墨玉发冠,衣袖上浅浅绣着连云纹饰,腰间坠着一弯月形玉佩,如同来自幽冥的使者,周身冷肃如冰,面上无波无澜,瞧不出情绪。
过路的行人自动绕开崔衡站着的地方,不少人认出他,互相私语,隐隐能听到两声“奸相”。
在谢清两人出来后,崔衡的目光便从探云楼缓缓移到二人身上。
女子卸去将袍,换上平常女儿服饰,不施粉黛,只一根玉簪挽了头发。身旁的男子身如松竹,温和内敛,看上去是极为般配的一对,钉子般扎在崔衡眼中。
谢清一见崔衡,势必是不能心平气和的,她吊儿郎当地道:“这不是崔相爷吗,怎么哪都有你,莫不是相爷如此不吉,去哪哪就出事?”
沈辞舟默然瞧着谢清翻天般的情绪变化,向崔衡见礼:“崔大人。”
崔衡淡淡开口:“谢将军、沈少卿,好巧。”
谢清嗤笑,崔衡这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崔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又转了一圈,道:“崔某可是要恭喜沈大人好事将近了?”
谢清皱眉,虽说此事没什么见不得人,可从崔衡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她周身不快。
沈辞舟有些犹豫,不敢直接承认,怕谢清觉得冒犯,踌躇之间,谢清已然开口:“崔大人好快的消息,竟连宫里都有门道。”
崔衡丝毫不乱:“谋生手段罢了。”
谢清不想他直接承认,一时语塞。
崔衡触到她薄怒的神情,反倒觉得有些愉悦,他许久没见过她对着他有如此生动的表情了,好像能找到一些从前跟在他身边的谢清的影子,好像她眼里还全部都是他。
崔衡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昨晚的伤口又有些裂开。
沈辞舟对崔衡问道:“相爷可是为探云楼命案而来?”
“不过是恰好路过,就撞见大理寺办案。”
沈辞舟如实说:“死者是户部郎中严怀生。”
崔衡浅笑问道:“沈大人可有眉目了?”
沈辞舟摇头:“并未。严大人看上去是中毒而亡,可粗粗验过他所食饭菜并无毒,恐需要仵作剖尸查验。”
崔衡似是有了莫大的兴趣:“年节当头朝廷命官当街枉死,若处理不当可是大理寺失职啊。”
谢清呛他:“难不成你有什么高见?”
崔衡收了那丝笑意:“沈大人断案如神尚且没有头绪,何况崔某。”
“原来也有相爷不能的时候,我还当相爷多了不得呢,跑这来指指点点。”
眼见崔衡脸色又沉了几分,沈辞舟温声制止谢清下一步挑衅:“下官正要回大理寺,相爷可要一同前往?”
谢清听他开口,当真收了话头,崔衡冷眼看着,嘴上道:“我怎好打扰二位。”
谢清忍不住:“你又什么毛病?”
崔衡皱眉不语,墨黑的眼眸深深注视着谢清。
谢清望进那如海般波涛暗藏的目光里,突然气势便低了一些,仿佛又回到少时她闯了祸惹他生气时,他就是这样默然不语地注视着她,每回她都忍不住想,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他眼里好像有很多的话但却总不和她说明呢?
崔衡终究没说什么,甚至连表面地客套都懒得做便离开了。
谢清在崔衡转身的一瞬,瞥见他背在身后的手上绑有白布,隐隐有血迹渗出。
她看了一会,移开了视线。
沈辞舟亦随着谢清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又将目光落到谢清身上,女子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快到叫人疑心是不是看错了。
沈辞舟低声询问:“谢将军可要同我一起回大理寺看看仵作验尸结果?”
谢清应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