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舟注视着女子利落地交代完,转身几步就走到他面前,高扎的马尾轻摇:“走吧!”
严府在升平坊,离兴化距离不短。大理寺的马车早就在一旁等着,谢清虽不习惯坐马车,但看沈辞舟的样子,心里猜他恐怕不会骑马,便乖乖上马车。
刚踩在车辕上,就又听得有人唤她:“叱英将军!”
谢清回头,便见段凛骑马疾驰而来。
她下了马车,看段凛翻身下马,奇道:“段大哥?可是公主有何事?”
段凛点点头,黑衣侍卫气势赫人,如箭般凌厉的眼神往右边看。
谢清顺着他的眼神,忙介绍道:“这位是大理寺沈大人,严怀生之死他是主审官。”
段凛听得谢清此言,才缓和了气势,说道:“殿下命我来告知将军,昨日将军走后,公主命府里众人彻查宴席之地,在一丛草木中发现了一小包遗失的白芪粉末。”
段凛伸出手,掌心中正是一小包粉末状物品。
谢清接过,对段凛道:“多谢段大哥,若确定此物为凶手所留,那便能更快找出真凶了。”
段凛神情冷然:“还望将军尽快找出凶手,还公主一个清白。”
“这是自然。”
段凛交代完也不废话,向她抱拳:“告辞。”
待段凛跨上马而去,谢清收回视线,看到沈辞舟还望着段凛离去的方向出神。
“你也注意到他的剑了?”
沈辞舟回神:“什么?”
“你不是在看他的剑吗?谢氏虽以剑术闻名天下,但若真比试起来,我兄长们尚且敌不过他。”
沈辞舟侧首,斟酌道:“我听闻,他曾是皇廷暗卫?”
谢清点头:“这也不是秘密了。皇族暗卫都是从婴儿起就定下了一生的命运,前十五年学艺,后几十年的人生里都要为护皇族而活,没有身份,没有名字。段凛是他这一批里天资最高的一个,剑术出神入化,曾在多年前仅凭一人在猎苑发疯的鹿群中护住大长公主,先帝赐他一个恩典,由大长公主为他赐名。九年前契丹意欲求降大长公主后又临时反悔,发难碧落关,公主婚事作罢。先帝又为大长公主安排与江南士族之首袁氏的姻亲,大长公主便求了先帝赐段凛做她的近卫,先帝允了。”
沈辞舟却问道:“段凛是胡人?”
谢清摇头:“他有一半胡人血统。”
话毕,她睁大眼,与沈辞舟两相对望。
她冷笑:“难怪!我说怎么挑中公主了,原来竟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公主府卫长有胡人血统,大长公主又牵涉进谋害朝廷命官的案子中。少不得就有坊间传闻公主与敌国暗通款曲,若再加上有心之人鼓吹,谢清都不用想,就知道到时候如“朝中不想与契丹开战”、“此战必败”等留言将如何甚嚣尘上。
谢清捏紧了手里的纸包,气道:“其心可诛!”
沈辞舟拿过纸包,打开一看,果真是白芪粉末。
他道:“此物可否先移交大理寺以待后续查验?”
“当然可以。”
谢清与沈辞舟坐进马车,沈辞舟观察着谢清的神情,见她不再带着怒气,放下心来。
谢清正好放下窗帘回头,触到沈辞舟来不及收回的眼神,笑道:“怎么?以为我要不管不顾杀过去?”
沈辞舟忙否认:“不...我...”
谢清一拍剑柄:“我还不至于如此,反正心里早就有准备了。等我踏平契丹,自会慢慢跟他们算账!”
沈辞舟轻轻笑起:“谢将军定能凯旋而归。”
说话间,已到了严府门口。
严府门前挂着白幡,严怀生的遗体已送回严府,停灵府中。
下了马车,看到府门前一片萧索之景,谢清忍不住皱了眉。
严府管家迎出来,沈辞舟已是第二回来,是以管家认得他,他对沈辞舟弯腰行礼:“沈大人。”
沈辞舟点点头,对管家道:“这是叱英将军。”
管家抬头对上女将军英气的眉目,被唬地把腰弯的更低,手忙脚乱地行礼:“见...见过叱英将军!”
谢清应了一声,便跟着沈辞舟踏入严府,管家忙跟上。
沈辞舟一边走一边问道:“如今府中何人主事?”
管家回道:“是夫人在主持中馈,因着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悲伤过度,病倒了。”
“我是外男,不好单独见内宅妇人,但今日叱英将军也在此,还请管家将夫人与两位侧夫人请到前厅来。老太爷与老夫人若还病着,就不叨扰了。”
“哎,小的这就去请夫人与侧夫人。”管家将谢清与沈辞舟引到厅上,吩咐婢女斟了茶,道:“还请大人与将军稍候。”
谢清与沈辞舟才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听见有人往前厅来。先到的一位妇人约莫三十上下,面容憔悴,神情哀伤,是严夫人齐氏。
齐氏见到他们,还未说什么便哀哀地哭起来;“见过将军与大人。多谢两位大人为我家老爷奔波,我家老爷死的好冤啊!”
沈辞舟出言安抚:“夫人节哀,还请夫人配合我们。”
齐氏泪水涟涟,不住点头:“这是自然。”
又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回头,便见管家领着两位女子到厅堂来。
管家介绍道:“大人,将军,这是侧夫人莫氏和侧夫人阿淇格。”
沈辞舟与谢清对视一眼。
严怀生竟有位胡人妾室!
莫氏看着年纪最轻,应还不到二十,有些怯生生的样子,颇为楚楚可怜。
阿淇格年纪稍长,装扮与京城妇人无异,又有胡姬独有的妩媚妖娆,被突然叫到厅堂来,也有些不知所措。
待众人落座,沈辞舟便开口道:“严大人突然横死,沈某也十分痛心,是以为查明真凶,须得向众位夫人了解一些严大人的生前事迹。太医证实,严大人死于穿机之毒,而此毒来自西域...”
话音未落,齐氏便腾地站起,一脚便将阿淇格踹倒在地:“贱蹄子!我就知道是你害了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