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衡低头,就看见一双亮而清的眼睛,这双眼的主人在他面前来去过无数次,头一次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往后年余,崔衡总会在去忠勇侯府的时候“碰巧”遇上谢清。
头几回,谢清见到他,还有些踌躇,只站在原地看着他。后来次数渐多,谢清远远见到他回到兴化坊,就会笑着唤他,再小跑过来,停在他面前说个不停。
每日的“巧遇”让他从姚太傅的课上就开始期待,偶有走神算起时辰,还有多久离开东宫归家。
太子宽厚,允他们一旬两休,这两日不必前往东宫伴读。
今日雨势颇大,将窗台上的花草浇地有些蔫了。崔衡将它们移入屋内,再在桌前坐下,重新写起文章。
一月后便是万寿节,陛下起意于宫中设奖作文,所有官家子弟都能参与。父亲很重视,叮嘱他定要好好写,这是他声名鹊起的机会,也是崔氏的机会。
写了大半,崔衡提起笔尖,一点墨滴在纸上,快速晕开,脏了一块。
他看了会,忽地心生燥意,那些假惺惺地唱祝之词让他恶心。他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闭目养神。
花盆里的叶片轻摆了一下,崔衡并未察觉,尔后,又是一阵簌簌地摇晃。
他有所感悟,睁开眼,盯着那盆花草。
谢清明媚的笑容出现在花草之后时,崔衡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相思成疾。
外边雨已歇,谢清翻过窗台,轻巧地落在地面。
“衡哥哥,这才什么时辰,你就困了?”少女声音清脆。
她已满十二,身量长高了很多,出挑得如同早春的嫩竹。
崔衡坐直,缓缓道:“你怎么进来的?”
两家人已知道他们二人走得很近,谢泓常打趣他抢了自己的妹妹,谢候为防有过多对谢清不利的坊间传闻,不许她私自来崔府。
谢清狡黠地笑:“我翻墙进来的!放心,没人看见。”
崔府守卫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没看见她,想来是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算不算是要他好好写文章的奖励。
想到这,崔衡才下的燥意又生。
“衡哥哥你在写什么?”谢清走近。
崔衡不愿她看,虚虚一挡,让她在身旁坐下:“没什么,写着玩。”
谢清对他全心信任,没再追究,兴冲冲地道:“那我给你画幅画罢!我的丹青师傅夸我可有天赋了!”
崔衡笑问:“你要给我画画?”
谢清理直气壮:“对啊!当作我送你的十八岁生辰礼。”
崔衡假意思考:“那我得想想,你画幅画就当礼物,未免太简单了。”
谢清急了:“谁说的!画画也很耗心力的,我一定把你画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崔衡不再逗她:“好,什么时候?”
“就现在!”
“那我要做什么?”
“你站过去。对,就站那里,站好了不要动啊。”
...
“皎皎,好了吗?”
“快了快了!哎你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