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向柳氏点头致意:“夫人近来可好?”
柳氏是个温柔的女子,声音也温和:“劳将军挂心,一切都好。”
她牵着的小女孩玉雪可爱,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谢清。
柳氏晃晃她的小手:“快见过叱英将军。”
小女孩甜甜地开口,向谢清福了一福:“见过叱英将军。”
谢清见她实在可爱,弯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我叫元壹,今年六岁了。”
谢清被她逗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穗,递给她:“拿着吧。”
柳氏急忙拒绝:“这...怎么好收将军的东西,太贵重了!”
谢清直起身,笑道:“不贵重,给元壹玩玩。”
小女孩很喜欢那个穗子,攥在手里不怕生地朝谢清甜甜地笑,柳氏只好跟女儿说:“阿娘怎么教你的?快谢谢将军。”
小姑娘声音糯糯:“谢谢叱英姑姑。”
谢清一愣。
柳氏忙道:“夫君族中姊妹多,她在家里这个姑姑那个姑姑叫惯了,冲撞将军了。”
谢清缓缓摇头:“无碍,元壹很可爱。”
一个锦衣男子急急地走来:“夫人,元壹!”
小女孩朝男子张开手要抱:“阿爹—”
男子抱起女儿,见妻子没有被雨淋湿放下心来,转头看到一旁的谢清,有些讶异,愣了愣才想起来行礼,但怀里又抱着女儿,只得欠身:“叱英将军。”
谢清猜想这应该就是安阳伯了,同他见礼:“安阳伯。”
安阳伯牵过妻子,无声地用眼神询问,柳氏摇摇头,他便对谢清道:“雨停了,那我便与内人先行一步。”
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朝谢清挥挥手,谢清笑着点点头。
看着安阳伯一家三口离开,谢清笑容渐苦,对奉颜道:“若大哥还在,应该也是这么美满的吧。”
奉颜一直看着,现在简直想哭出来:“小姐...”
如果父母兄长没有出事,长兄的女儿应该有元壹这么大了,谢滔和谢淳肯定也已成家,忠勇侯府定是整日充斥着孩童的欢声笑语,父母能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谢清深深呼吸,雨后空气中有青草泥土的气息。
她压下心中的酸楚。
何来如果,世上之事,本就没有如果。
夕阳落到山腰,橙色的云雾散在无边的天空里,日暮的鼓声响起,谢清对奉颜道:“我们也回去吧,我换件衣服再去面圣。”
廊檐有残留的雨水轻轻地滴落,崔衡从一旁走出,一侧的衣衫上尽数是浇灌的水渍。他站在原先谢清站的地方,微仰起头,遥望起那一抹残红。
等谢清到了燕晖堂,晚席已经开了一会了。
她坐下,先拿一杯茶漱了漱口。一边神情恹恹的黛茵瞅着她,问道:“去哪了?”
“没去哪,碰上急雨,衣衫淋湿了回去换了一件,耽误了时间。”
“哦。”黛茵没什么精气神。
谢清用手肘顶顶她:“你怎么了,不是再不来猎苑了?又敢去墨山了?”
黛茵摇摇头,烦闷地说:“吵架了呗,我头一昏就自己来了。”
谢清朝后边阴影处张望:“段凛没跟来?”
“我凶他叫他再也别跟着我。”
谢清不厚道地笑了:“那你是自讨苦吃。”
黛茵憋屈地说:“明儿别理我,我睡一日哪也不去。”
恰在这时,崔衡慢慢地进了堂中,在对席坐下。
谢清见他不紧不慢地和左右两侧的人寒暄,心里奇道,明日就是正猎了,崔衡怎么还没来交待她“随护周全”是怎么个随护法。
难道是百官围猎的时候跟在他屁股后头?
许是谢清的眼神太过难以忽视,崔衡转头,与她对视上。
谢清翻了个白眼,兀自转头。
席上也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李临璋象征性地交代勉励几句,其余的场面话自然要留到明日,散了席也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天将明未明之时,谢清打着哈欠出来了。
昨日散席之后,皇后所出的太子和二皇子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拉着她硬要她教他们射箭。八九岁的男孩子特别有精力,愣是闹了她两个时辰。今早还没天亮,他们又跑过来在院子里喊她起床。
“叱英姑姑!再不起父皇就要罚你了!”
她只好爬起来,才发现外头的天还没亮,离开猎礼还有些时候。
谢清哈欠连天满眼泪花,她真心实意地问太子:“殿下,为君者最重要的不是诚信吗?”
太子调整着自己的弓箭,头也不抬:“是啊,孤不忍叱英姑姑御前失仪,才大早赶来叫姑姑起床的。”
二皇子牵她的手:“走吧姑姑,您帮我们选匹马。”
等谢清安抚好两位小祖宗赶到围场,开猎仪已经要开始了。
草场上百马并耳,蓄势待发。禁军一齐击鼓,号角长鸣,文武百官按列围拱御骑。
谢清排在前头,左前方恰是崔衡。
崔衡着了一身略轻便的玄衣,玉冠束发,闲闲地握着马鞭,不像是要去打猎,倒像是去踏青的。
李临璋就着鼓声说笑道:“今年春猎,看看哪位爱卿能拔得头筹啊!”
赵老将军哈哈笑:“从前都是谢家包圆前三甲,今年叱英回来了,也叫我们这些老家伙见识见识冠军大将军的威风!”
谢清谦虚摆手:“赵世伯过誉了,我许多年没参加过围猎,技艺定是生疏了,远不如那些年少的公子。”
成国公插话道:“哎,世家子弟各个都花拳绣腿的,我们倒等着你露一手绝活,叫他们知道厉害呢!”
李临璋指着谢清:“都等着看你的猎物,你可别给朕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