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容余痛死过去，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化作一道飘渺的意识，走马观花式看过她短短22年的经历，平平凡凡地长大，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躲过扶老人被诓的骗局，躲过狡诈的人贩子，躲过电话诈骗，终于平平无奇而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在拿到一家前景大好的公司的offer的一个早上，她脑子一抽，善心泛滥，推了一个女孩子一把，然后死在车轮底下。
在极致的痛苦，嗡嗡的耳鸣下，她死了。短短一瞬，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开膛破肚，内脏血液流了出来，脸颊被撞得塌陷。
她整个人很恍惚，感觉很痛，但又是一瞬间的事，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一阵空虚。
容余眼睁睁地看着警车、救护车把现场围了起来，自己破碎的尸体被抬走，公路被清洗，她突然后知后觉，自己的父母刚收到自己拿到offer的好消息，转瞬又收到女儿死于车祸的噩耗，该怎么办。明明绝望遗憾后悔厚重如大山压于心中，可是容余感觉随着□□的死去，这些情感又轻飘飘的，似有似无的，仿佛人死如灯灭，一切都不重要了。
容余感觉自己死了，又好像没有死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飘在自己死去的那条马路附近，那条马路经过清洗，又恢复原状，可能是发生过车祸，这段时间这个路段的车辆行人少了一些。
霓虹灯亮、霓虹灯灭，她在这个马路不知道待了多久，突然脑子一抽痛，睁眼发现周围一片亮光，白花花空荡荡一片。
“你好，灵魂碎片第2316号，我是系统SO系列Ⅴ303，你可以称呼我303。”周围突然想起一道声音，听不出老幼、男女。
自从死的那一瞬间，容余就没有感觉到痛了，但刚才这个303出现，她脑子一阵抽痛，她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眼前这个系统就是收割自己的黑白无常。
“你好。”容余吭声，却不再多言。
303似是看出容余所想，答道：“这个时空万物的生死与我无关，我是机缘巧合来到此地，肩负穿梭时空完成委托者要求的使命，目前你是我遇到的灵魂碎片第2316号，你是否愿意与我签约，成为我的任务者，完成委托者要求，作为交换，你将收获能量修复你的灵魂，重新进入轮回投胎，或者重塑一具身体，成为我所在时空的居民。”
重塑身体？这个系统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但不知道是真是假。容余迟疑。
“可以回溯时空嘛？”
303似是哼笑一声，但还是严肃回答：“目前，即使你们人类再进化个几千年，科技也做不到回溯时空，只能尽可能预测结果然后避免不好的情况发生。”
“你说的完成委托者要求，如果完成不了，会怎么样？”
会不会抹杀？
“不会抹杀。”303回复道，“但是一旦你任务失败，先不说我这边多少损失，你作为一个灵魂碎片，其实就是一道富有能量的意识，你已经不是人了，任务失败，你的能量会受损，我这边出于契约会为你提供能量，但只是一部分，如果你长期失败，你的能量将耗竭，然后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你已经不是人了。
容余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她有点恍惚，刚才她还疑惑着303怎么听到她内心的声音，难道作为一抹意识，她已经失去作为人的说话和思考的功能了嘛？
不会，应该还能思考，比如现在。那就是说她只是在模拟延续着人的习惯，其实她已经不会说话，不会苦笑，难怪她觉得自己应该很难受，但又感觉轻飘飘的。
303读取着容余传递过来的意识波动，答道：“你想的没错。你脑子想的和你嘴巴说的其实没什么分别，接收到仪器表上就是一道道波而已。你现在只是一道意识，和我其实差别不大，但我有自己的实体，你目前没有。但你可以通过和我一起完成任务重塑身体。”
明明作为一道意识，自己本该什么感觉也没有。但容余感到怅然若失，眼眶酸涩，很想落泪，哪怕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道意识，没有眼眶，没有泪水，只是延续作为人类时的习惯。
“我愿意……”
下一瞬，容余又感受到脑子传递过来那熟悉的抽痛，突然感觉浑身充盈着一股轻盈的能量，然后她看到原本周围白茫茫一片化作碎片消失，开始具象出一个房间模样的空间，眼前也出现一个屏幕，上面浮现出她的各项指标，与想象中的身高、体重、性别等生理指标不同，最上面是能量，类似游戏的血条，显示为1级，且这个能量条岌岌可危。后面是意志力、魄力、情绪稳定性等精神方面的指标，分值都不低。一排看下来，容余看到一个魅力指标，分数为40+，是少数几个不及格的指标之一。
容余哂笑了一下，303解释道：“魅力这个指标很重要，相信你生前应该有遇到很受人欢迎的一类人，那类人不单单情商高，其他方面也出彩，综合起来很吸引人、受人欢迎，更容易受人追随、让人放下心防，这个特质在完成任务过程往往事半功倍。”
容余觉得这个特质属于天赋，她发现相同环境长大的人性格也多元，有的人爱好社交，做事机灵讨喜，也有的人性格内敛，做事中规中矩。她很早意识到自己的确不是那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人，也曾因此自卑很久，不过好在大学四年让她更爱自己，更能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自己这样，刚刚好。
除开这些指标，容余发现旁边有一道声波形状的符号，上面标着一串乱码，尾号是2316。
303解释道：“这是独属于你的能量波，类似你所处时代的身份证。”
身份证？容余试着点了点那个声波符号，然后她似是听到了一阵声音，熟悉又震颤，有点像高铁切割空气的呼啸声，又有点像深海鲸鱼的声音，一点儿都不抑扬顿挫，反而像人的呼吸声一样，似有似无。
“2316，你我已签订合约，请及时查看任务者守则。接下来你有24小时的时间休息，时间一到，我会提醒你进入世界，请提前做好准备。”
听着303一口一个2316，容余觉得好笑，觉得两个“人”互相用代码称呼对方，很是官方和冷漠，又不禁设想，如果久而久之没有人称呼自己“容余”，自己是不是会忘记自己作为人时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是个代码尾号为2316的任务者呢？
太恐怖了。这样太恐怖了。
“303，我有一个请求，请称呼我为容余，而我称呼你为三三，你看可以吗？”303还没有回答，容余又道，“任务者守则或者说你们系统自身的守则……应该没有规定任务者或系统除了自身的代码外，不能有自己额外的名字吧？我……不想忘记自己的名字。”说到最后，容余语速变快，声音也变得微弱，似在压抑着什么，又似在挣扎着什么。
303对名字没有什么执念，自它被研发出来，它就一直用着303这个代码，因为它是研发站研制的SO系列第Ⅴ代第303个系统，并在成功完成1000个任务后拥有自己的实体后，它已经感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