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我有政事缠身，不便见客。”
萧则策思索片刻，吩咐内侍推脱。
“兄长不愿见我？那好，我便就在这侧殿等着他料理完政务再出来。”
萧芙赖坐下，脱了毛氅，端起白瓷盏托，轻吹着热茶，一副长久等待之象。
内侍斜撇眼珠，步步后退，弯腰出了侧殿，拐角便跨进正殿，垂头向萧则策低声暗语。
萧则策眸底部浮现丝不耐，正想道那就等着吧，默立在他身后一位满头花白的红袍内侍忽就开了口：“安成公主终究是助力了陛下起事的，陛下不妨见一见。”
红袍内侍叫曹怀，是太宗朝皇后身旁的老人了，历经武宗，德宗与先前“暴毙身亡”的少帝四朝，年近耄耋之龄，遂萧则策对他十分敬重。
再加上他本还未正式称帝，曹怀这声陛下倒是喊得他神清气爽。
于是萧则策柔和下面色，颔首：“中贵人言之有理，”他摆摆手：“宣进殿吧。”
萧芙步调轻快走入殿内，欠了欠身，热情道：“兄长。”
萧则策扯了扯嘴角。
殿内宫侍见状皆尴尬得垂头。
何人不知老安王膝下有两子一女，分别是已故安王世子萧则灵，现胶东郡王萧则策，和最小的符临郡主萧愠娴。
而萧芙母亲茂才人，不过是老安王妃同族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了，这一口一个兄长的，竟叫得比符临郡主还要亲热。
但萧则策还是挂着一副笑脸：“安成，坐。”
“茂娘娘近来可好？身子骨还算健朗吧，若有需什么药材，直接从宫里拿，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萧芙宫变之前，就将自己出家为尼的母亲从寺里接到公主府中避难，宫变事成后，萧则策未提将茂才人重接进宫中福禄寺，萧芙倒也乐在其中。
“劳兄长照顾，母亲一切都好。”萧芙笑着。
“只是……驸马他，近日总是睡不好。”萧芙话锋一转，脸上染了愁色与惆怅：“他说虽协助兄长起事，可自己终究是先帝朝重用册立的臣子，生怕兄长觉得自己存有二心，生了罅隙。”
萧则策指头泛乱敲着案桌，听到此言，停下看着萧芙，半响，笑了：“怎会？秦校尉素来是得力忠实的，若没有他开霞州城门，本王也难以如此悄无声息围攻下京城，这份恩情，待来日登基，本王定会封赏，叫他不必忧心。”
萧芙喜色道：“是啊，我也时常同沥峰说，叫他宽心，兄长那么个雄才大略的君子，定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可安成……还有一事存惑。”
“你说。”
“内狱里的那位……这么些天了，不知兄长……打算何时处置。”萧芙迟疑许久，终是开口试探。
身后默立的曹怀缓缓抬起眼。
萧则策近几日被前朝与登基之事忙得焦头烂耳，一下竟将萧锁月忘了，当下提起，他不由的手抚揉眉心。
内狱那位，虽是个公主，可行事素来比男子都要强势，留着不知会生多少风浪后患。
倒是死了好。
他摆手，正要招呼站立殿口的灰衣内侍过来，地屏后匆匆出现一女官，朝萧则策行礼后垂首道：“裴大人求见。”
“青澹来了？快请进来。”
萧则策案前站起，背手向前走几步。
三脚熏炉内银骨炭红光明灭，男子一身素色宽袖长袍，身姿挺拔，朝正殿走来，垂首行揖间，两袖浮动隐带着冷冽雪意。
萧则策双手将他扶起。
裴行祐抬起脸来，乌纱帽檐下双眸黯沉漆黑，淡淡扫了座下萧芙一眼。
萧芙被这陌生男子看得内心发悚，忙起身朝萧则策讪笑：“兄长，这位大人是……”
萧则策赐了座，向萧芙解释：“你常住京中，不甚了解，这位就是胶东本王府上幕僚裴川大人。”
“青澹，这是安成公主。”
裴行祐颔首拱身：“公主万安。”
萧芙点了点头坐下，长指甲绞动着手帕。
裴行祐之大名，她早早便在驸马秦沥峰口中听闻。
此人来路不明，据说是在萧则策尚还在做逍遥散王云游四方时遇到的位高人，神机妙算，算无遗策，萧则策谋反成功，他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她本以为裴行祐会是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未曾想如此年轻。
只是……
萧芙皱眉，适才萧则策唤他什么，青澹？
莫名的熟悉，但她却怎都想不起曾在哪听过。
“昨夜蜀中传来消息，镇守渝，锦两城的太守已投诚朝廷，派驿马传信，劝郡王早日登基。”
萧则策从裴行祐手中接过密信，草草浏视一番，拂袖戏谑道：“这种小事，青澹派下人交给宫中内侍报信即可，何必亲自来趟宫中？天气寒凉，若你因此受了寒，来日愠娴不知又要如何恼本王欺负她心上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