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瓢泼的大雨好像能将一切都埋葬。
他身体里泛着叽里咕噜的渴,耳边是朋友们临死前的惨叫。
鲜红的血水从宽大妖异的爪缝间滴落,他的舌头发痒,总有一种去慢条斯理地舔舐爪子的冲动。
禹宿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头脑沉沉,眼前一片漆黑。
他是真的疯了,还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他听见了好多老鼠的“吱吱”声,
黑色大老鼠一个个围在他身边,豆大的血色眼珠子阴森森地盯着他。
吱吱,吱吱。
像是一种诡异的呼唤。
喉咙发疼,他不受控制地张了张嘴,能感到上颚的肉往外翻,轻轻抿嘴,却发现牙齿已经钻出了嘴唇,长得尖细锐利。
他明明拔过牙,怎么又长回来了。
呃——痒,好痒,哪里都痒痒。
清明的意识随着不断骚挠在神经的痒意,而迅速模糊。
锁链被砍断的巨大声音淹没在势如奔雷的雨声中。
“吱呀”
铁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悠长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禹宿扭过头,看向打开的门扉。
在那片灰色的阴影里,全都是红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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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雨水一冲,什么都会看不见。”
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影,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走进亮灯的停车库中,“胡秃秃,你可真会挑日子啊!”
雨幕后退,里面的人这才看清外边来了多少人。
整整十几个壮汉,满当当塞全了停车库不大点地。
惹得林昌不得不唤人再去搬些椅子。
“行了,别麻烦!”
“让他们站着吧,分几个去外边警戒警戒,我们可不是谈什么正经事。”黑雨衣随意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坐在停车库唯一的桌子前,然后曲指敲了敲。
“我可是应你的讯号,直接就带人过来了,咋,这小破天让您老人家觉得适合动手了?”他言语里揶揄的意味浓厚。
然而胡术却没有活泼的心情,鹰似的眼睛眯成冷冽的弧度,“这个时间,不是我选的,是张崇新自己选的。”
“嚯,”黑雨衣终于舍得摘下自己的帽檐,一张胡子拉渣面容邋遢的脸庞出现在灯光映照之下。
陈勇栋笑着,眼底却透着寒光,“看来我们的老张领导,的确是自寻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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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银蛇在天际舞动。
巡逻的人双手抱臂,有些疑惑地看向昏沉雨幕里那一点隔离楼的轮廓。
明明方才还跟猪嚎似的,现在倒是听不见声了。
雨势很大,他们不像医院的人有发电机可以通电照明,还不怕变异兽找上门。
巡逻的手里只提着一盏烛灯笼,手电筒都不给配,毕竟那玩意儿是消耗品,用一个少一个。
最近几日,夜里都没什么事。
那位于医生来百淇县后,他甚至连变异兽的叫声都很少听见。
听说医院里的人吃好喝好,空间大,地方也敞亮,领导就是脾气古怪了些,小心伺候着就行,根本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要是他也能去那里就好了。
颈脖有些凉,像是揉了一坨寒风塞了进去。
巡夜人瞪大了眼睛,嘴巴被黑影死死捂住,鲜血咕噜噜流出身体,而后彻底断了声息。
雨很大,从走廊倾斜着,带走了地面的血迹。
乌蒙蒙一片,看不清路的小区楼道里。
一个,两个,三个......
拖出来,摆放好。
再撬门,再拖出来。
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门缝隙里透出明光的房间。
屋外人手心写字。
[多少?]
[27,]
[差谁?]
[何佳,常叙。]
[不用管何佳,常叙在里面。]
很快敲定结果。
门内却传来了动静。
是趿拉着拖鞋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人走到了门口,把手被往下拧开,还伴着男人困倦的哈欠声:“张叔,那我回去了,明天——呃嘶!卧槽呜。”
张崇新听见声音,赤着脚,慌忙跑到门口。
阴森的楼道里,
常叙被人从后用铁锁链吊着脖子,两手用镣铐禁锢着,脸色憋得红中发紫,双腿拖沓在地上,一只鞋飞得不见影踪。
后面那人比他高很多,拉渣的嘴上叼着根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一点烟灰顺着重力落在常叙脸上,极尽羞辱和蔑视。
隐约的血腥味顺着风和湿气传来,张崇新阴着脸,心底预感到那些人的结果。
看见他来了,那人抬起脸,肆意玩味地嬉笑着:“老张哥,你这位会喷火的小鸡崽,不咋地呀。“
“是吧,胡秃秃。”他转脸对旁人道。
张崇新顺方向看去,一道黢黑的人影倚靠在拐角的墙上,双手环胸,闻言冷锐的鹰眼瞥向他,透着极度的挑衅。
“张崇新,你可以毁桥走小路,我也可以断了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
“你们早就勾搭上了,”张崇新攥紧拳头,看着陈勇栋,又看向墙边的人,“说我毁了你的桥,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暗通曲款,就为了那些出城的汽油和车辆。”
胡术从阴影下走出,秃顶的头在灯光照射下有些反光,他阴恻恻笑道:“别跟我颠倒因果,要不是你为了隔离楼那群累赘死活不走,还想着把物资给医院那个女人当护身符,老子能出这样的主意吗。”
张崇新看了眼被勒得翻白眼的常叙,喉结上下一滚动,“我答应程仗义的事情,总该做到,你也是老程救下的,真想当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吗。”
“呸!”胡术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没良心?白眼狼指的是谁?是你,不是老子!”
“我有一次差点弄断了腰,才救下程茵茵那个小崽子,老子欠他程仗义的早就还清了。”
“反而是你,张崇新,老子可不欠你的。在这里跟我拽什么呀,你高义,你了不起,你算个吊啊!”他伸脚踹向男人心口,挥拳对着他的面部就是一顿猛揍。
“胡——,啊啊!”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连绵不绝,直到胡术消了气,张崇新恹恹地歪在地上,吐出一口闷血,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陈勇栋没心没肺地笑着,看着秃头道:“接下来呢,这家伙将投名状递到医院那女人那儿了,她不会过来将物资都带走吧。”
说到这,男人的表情严肃起来,“我说,可别让我去跟她硬碰硬。”
“我的人能搞得定鲍鹏那个蛮皮,可搞不定那个怪女人,她太诡异。”
胡术摇摇头,“我明白,医院不用去,今晚将隔离楼那群疯子都割了,我们带着物资离开,找个安全地方躲着,等雨停了就出城。”
“届时,她就算想拿着信纸找我们算账,人都没了,也能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