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22点,兰金B区乌山区,百家街。
一个男人提着一兜营养剂,穿着高领夹克,帽檐压得低低的,转进街角,很快就不见了。
街边有家破破落落的机械维修店,外面有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抽着廉价电子烟大声谈笑,其中一个看到男人走远,若无其事地拨出一个电话:“那个男人刚刚回来了,带着营养剂。”
五彩缤纷的灯光被远远抛在身后,越往深处走,光亮越微弱。男人踩着满地腐朽坍落的板材,撩开掉了一半的塑料帘子,走进工厂里。
工厂内部不算很大,走廊狭窄,还有很多地方被塌下来的墙砖堵住。男人熟练地绕开障碍,走到尽头。
远远的,他就听见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男人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随即一怔,手扶上后腰。
生活在这里的只有他们父女两个,为什么还会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第三人听起来也是个女性,语速不快不慢,“最后,小美人鱼化作了泡沫,在日出前的最后一刻消散了。”
“小美人鱼好可怜啊,王子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小女孩稚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游离。王东勤无声放下袋子,双手握枪,一步一步往前走。
“对于王子来说,小美人鱼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他当然不会喜欢一个陌生人呀。”少女回答得轻轻缓缓,似乎还带着笑意,“小柚觉得小美人鱼可怜,那是因为故事是从她的角度讲的,如果用王子的角度看,她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嗯……你说的对。”小柚想了一会,脆生生地答,“姐姐,还有其他的故事吗?我想听一个有好结局的故事!”
“不急着讲下一个故事,小柚,你爸爸回来了。”
少女站起身,看向门口,“你好,王先生。”
王东勤浑身肌肉绷紧,他快步走进屋里,一把将小柚拉到自己身后,低吼道:“你是谁?你来我家干什么?”
站在房间里的人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皮肤苍白,头发理成很短的寸头。她眼睛很大,像猫,眼瞳里亮着一轮金环,明显不是普通人。听见王东勤的质问,她轻轻笑了一声,“我叫江月濯,我是来找你的。”
目光下移,江月濯看向小柚,“接下来的谈话,我觉得小女孩不适合听。”
“小柚,你先回房间去,爸爸和这个姐姐谈点事。”王东勤推推小柚的肩膀,小姑娘表情迷茫,但还是很乖地走了,怀里紧紧抱着一本纸平板。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这个地方不算大,角落里堆着没有一并搬走的机器,机器上铺着柔软的垫子,还有两个玩偶。冰冷潮湿的水泥地板上垫了一层防水地板革,到处都是小女孩五颜六色的零碎玩意。
“你对自己的女儿挺好的。”江月濯的声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叹,“看来人都有两面性。”
王东勤缓慢地前行,枪口一刻不离江月濯,“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在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可以杀了你。”江月濯看着他,“我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改了主意?”
“愿闻其详。”
江月濯站在原地,眼瞳里的金轮逐渐熔化,直到整个虹膜都变成流动的金色。她轻声说:“感谢你的孩子吧,我不想在你女儿面前动手。”
空气被高温烤得扭曲,王东勤惨叫一声丢掉了□□,那把枪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已化成一滩铁水,把地板革灼烧出巨大的空洞。王东勤颤抖着举起手,他的手掌被烫得通红,甚至有地方已经起了泡。
他惊恐地看向江月濯,“你、你是矿物病患者!”
江月濯向他走出一步。
王东勤崩溃大喊:“别过来!别过来!求你,别杀我!那天晚上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江月濯心里一动,没有吭声。
王东勤见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瘫坐在地,神情颇为狼狈,“那天、那天我就是想去大少爷面前邀邀功,真不是故意偷听大少爷说话的!”
江月濯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说谎。”
“我没有,我真没听见多少!”王东勤身体前倾,跪倒在江月濯面前,“就是、就到大少爷说再这样下去就不能留人活着……我就听到了这些,别的真的没有了!”
江月濯似笑非笑,“只听到了这些,你怎么会第二天就辞职?”
王东勤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赶紧找补道:“不是!不是……其实还有一点,我还听见大少爷说九区政府肯定会派人查这件事,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听见了这句才会跑的,别的我真的不知道!”
江月濯漫不经心地把腰后别着的短刀抽出来,转了个刀花,“你知道上一个没对我说真话的人下场是什么吗?”
王东勤咽了一口唾沫,“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