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照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问这种问题。
尤其对他发问的小娘子语气诚恳，眼神单纯，仅仅是出于好奇而已。
这两个字的背后尽是污浊。
而如此污言秽语，也本不会传入她耳中。
想起刚刚那两个爱嚼舌根的宫人，萧照眼眸微沉，掠过一丝不快与嫌恶。
这种宫人，往后一个也不能放在她跟前伺候。
但他没有闲情和她聊这些事情。
当真非要问个明白，她晚点儿可以去问她那两个丫鬟。
“太子妃无须在意几句闲言碎语。”
不想和林苒谈论这些，萧照没有为她解惑，只将话题随意带过。
原本萧照不想同她多聊这些，对于林苒而言迟些再去问春鸢或者宜雪也是一样的。只是听见萧照心下之言，透着敷衍与不在意，心情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清楚太子对她的迁就源自于不希望她身体有恙进而影响到他自身。
却第一次直白感受，撇开他们之间因为意外而生的牵绊，他对她甚至连这样小小的耐心也没有。
林苒想起当初在桃源观她被歹人挟持，萧照异常冷静对挟持她的歹人射出两支袖箭的举动。其实，那个时候她见到的那个人才是他本真的模样，冷若冰霜、不近人情，也杀伐果决。这些时日所见的事事周到，皆乃他不得已为之。
是她问错了人，林苒想，哪怕去问在他身边那个大太监陈安也比问他强。
而这一条当谨记于心，免得以后再招不痛快。
罢了，何必计较太多。
林苒又想，反正最倒霉的那个人不是她，无论如何不都至少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在她下风吗？
迅速调整好心情的林苒没有追问萧照也识趣不再凑上去讨他嫌。
她不远不近跟在萧照身后在藏书阁转过一圈。
太子说藏书阁里这些书她都可以拿去看。明白他为何有这份心思的林苒此时无疑不会和他客气，便伸手随意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册子兀自翻阅。
萧照站在距离林苒两三步远的地方看她。
轻倚书架的小娘子垂下眼，纤长的眼睫覆下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只看着手中书册子。金灿灿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静静照在她的芙蓉面，仿佛将她的眉眼镀上一层浮动的金光。而藏在温和眉眼下的是她的不高兴，从方才他没有帮她解惑起，她明显变得安静许多。
从厌翟车上下来的时候尚且愿意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这会儿却对他爱搭不理的，不是因为方才的事情不高兴又能是什么？
萧照觉察出林苒情绪不佳。
他皱一皱眉，不得不在心底掂量起林苒这些不高兴的情绪会否进一步影响到她的身体状况。
她的身体……
想起之前几次生病，他可不想三天两头昏昏沉沉去上朝和处理朝事。
“太子妃为何一言不发？”萧照最终主动打破了沉默。
将萧照内心小九九听得分明的林苒抬起头来，又听萧照问，“不高兴？”
认真计较起来的确有些不高兴。
因而林苒对萧照这句话不置可否，只问：“太子殿下为何这么说？”
那便是不高兴了，萧照暗忖，随即又皱眉——
身为太子，从来是别人照顾他情绪，更不提他从不让女子近身。
这般情况下，他如何晓得怎么哄小娘子高兴？
不过既然全因他没有帮她解惑才心有不快，只要为她解答那个问题，总归可以有些作用。萧照沉吟中看一眼林苒，而后径自走向另一处书架。他凭着记忆在其中寻到一本书册子，翻开确认过以后才带着那本书册子回到林苒跟前。
萧照没有多言，将那本书册子翻开递向林苒。
林苒就着被翻开的那页仔细看起来，多年看书经验让她练就一目十行，便很快瞧见萧照希望她看的内容。
“俗以淫於子妇者为扒灰，盖为污媳之……”
当默读至这一句时，林苒瞠目，愣怔过一瞬，倏然耳根发烫，脸颊泛起一片殷红，连忙别开眼。
公媳苟且，行不伦之事……
林苒怔怔想着今日听来沈家那些事，脸颊愈发滚烫，沈家人怎能如此？！
萧照见林苒刹那脸颊、耳朵、脖颈羞红了，像颗粉桃一样，不由嘴角微翘，慢悠悠将翻开的书册子收起来。且不忘淡声发问：“太子妃现下可弄明白了？”
林苒：“……”
手指攥紧手中的书册子，她咬了下唇，紧拧着眉，又不解：“沈家做下这种事，难道……”
她想问萧照，沈家不要名声了吗？沈家不怕被惩治吗？
可这些问题似乎没有多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