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寅也到院中练武时,除了崔思敬,人人都感到惊奇。
陈锋和梁大柱拜入武馆练了十来天,从未见崔寅练过武,时常见师父背着他去回春堂,还以为他是需要长期躺在床上养病的身子。
品花楼打手来的那天,崔寅也总说自己学得不好练得少,就像是太过病弱没办法练,偶尔爆发一下。
唐芷看到崔寅一身短打,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当崔寅和他们站在一处,练得汗水滴答时,怪异的感觉变得非常强烈。
在短暂的接触中,她已察觉到,崔寅是有洁癖的,看到旁人流汗都要远离的那种洁癖。
趁着师父在指教大柱师兄,她偷偷问崔寅:“是师父强迫你和我们一起练武吗?”
崔寅只是微微对她笑,随后,眼睁睁看着她被站到背后的师父一棒敲到头,痛呼出声。唐芷忍不住幽怨地看他一眼。
待师父到前面教训陈锋师兄时,崔寅凑到她身边,道:“他老人家耳力好,在这院里说悄悄话,他大概都能听见。”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敢跟我说这些?唐芷眼中盛着疑惑,而后,便见一颗小石子凌空砸到了崔寅的额角,往石子来的方向看,师父正怒目圆瞪,看着这边。
崔寅笑着对她眨了眨眼,随即又挨了一石子。额角留下两个红印,他一声也没吭。
午时,他们几个都在棠梨树下的石桌上用饭。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碎碎点点落下来,温凉且明媚。
初次聚在一起,梁大柱有点儿兴奋,敲着碗问道:“师父说,武馆逢节放假。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据说今年会举办灯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玩?”
在场的少年人里,惟他父母双全,家中小富,平日无甚忧虑,养成憨实的性子,时不时被人敲诈钱财吃闷亏,家里人便将他送来武馆学武。
一句话问出,无人回应。
梁大柱不死心:“中元节虽然是鬼节,但举办灯会的时候,城中大街会很热闹,会有人卖各种各样的河灯,一路卖到尧江边,还有各种平日少见的东西,吃的玩的都有。”
在盛大的节日里,为鬼魂放的河灯,用来供祭的吃的玩的,都沾上了红尘俗气,没那么严肃。因着鬼怪传说,还添了几分刺激。
陈锋曾去过中元节的灯会,回想起来仍心动,但有些顾虑:“这几年每年都有恶鬼杀人事件,你没听说过?”
“我们有四个人,只要不去没人的地方,小心点,不会出事的。”梁大柱信誓旦旦,毫无害怕之意。
陈锋比他大一岁,当然不肯认怂,“只要你们不怕,我没问题。”他甚至忘了自己面上青肿未消,不适合夜晚出门吓人。
唐芷自是想去为娘放河灯,见梁大柱用恳求的目光看她,当即点头同意了。
剩下的只有崔寅。三人一齐看他,他面上渐渐浮出尴尬之色:“我也愿意,但……”
话音未落,崔思敬的声音从不远处强势传来:“他不能去。中元节阴气盛,体弱的人不宜出门。”
师父竟然是会迷信的人?!弟子们颇为震惊。
崔寅歉然一笑:“……就知道我爹不会同意。”
唐芷坐在桌对面,见他眉眼弯弯一如往常,浅笑中含着歉意,真诚中带着脆弱感,让人见了后,反而觉得对不起他。
她不由得出声宽慰:“中元节确实不太适合出门,我们大概也不会逛多久。”
陈锋在旁边打量崔寅看似单薄的身体,暗暗生出疑问:他真的体弱吗?拆招对练的时候,分明就他打人最疼。
梁大柱从心底不敢顶撞师父,未曾多想,声音略显低落:“那我们就三个人去转转,到时候早点回来。”
之后几日,院中照常习武,崔寅每日只在上午和下午各练一个时辰,多数时间仍在屋中休养。但随着接触的时间变多,四人都熟悉起来,倒也没什么亲疏之分。
陈锋和梁大柱仍在学六合拳。这套拳法共有十二趟拳,每趟十来招,包含着多种拳术套路,有母拳之称,要真正掌握并非易事。崔思敬教他们时,注重学得扎实,不苛求在短期内学成。
唐芷学得快,很大程度上仰仗悟性。可招式连贯,气力不足,崔思敬指出她有花架子的倾向,在正常的基本功练习之外,额外给她加了不少任务。一天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放松的时间。崔寅趁着休憩找她说话,总是很快被打发走。
到中元节的前一天,傍晚时分,崔思敬给大家放了两天假。陈锋家在隔壁,梁大柱家在城西,都在当晚回家去了。崔思敬为置办过节用的东西,也出门去了街市。
武馆里安安静静,偶尔有些声响从唐芷房里传出来。
崔寅走到她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