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漂在水面上,天灯浮在半空中。那青年的灯,精巧至极,将两者合二为一。
从荷花灯灯心处,飘出与人等高的美人纱笼,如天灯一般浮在上方,仅在有风吹动之时,轻纱扯动,才显出系在荷花灯上的细绳。
荷花灯是暗着的,但上方的美人纱笼中灯芯闪亮,将纱笼上绘着的美人清晰地照了出来。美人云鬓芳容,罗裙飘拂,手执团扇,两臂轻挽披帛,不似其他灯上的美人仙气飘飘,而如人间富贵花,雍容闲雅。
水面上几乎都是低矮的河灯,唯此一盏,醒人眼目。
尧江边上不少看灯人,陆陆续续前来围观。
唐芷离得近,看到灯上美人似笑非笑,心觉诡异,不由得退后两步,想要离去,却听身后有男子大叫:“有鬼啊!”
前来看灯的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个大汉状似癫狂,不分对象,胡乱攻击身边的人,有血性的人挨打后,回以拳打脚踢,可惜敌不过,被旁边人拖拉拽走,“别打了,他疯啦!”
周围人吵吵嚷嚷,四散奔走,留下那个大汉在原地,披头散发,凭空踢打。
唐芷五人,以及原本在岸边放灯的七八人,都无处可退,好在师兄妹平日训练有素,敢将众人掩护在背后,迎面朝向疯汉。
堤岸边的捕快手扶腰间长刀,脚下踩着碎步,跑到离大汉不远的另一边,彼此对看几眼,踟蹰着不肯上前。
好半天,才有人哆嗦着嘴,上前交涉:“张捕头,你莫不是喝多了酒?”
发疯的汉子就是张捕头?唐芷心惊,瞥了陈锋一眼,果见他面色冰冷,那些青肿的痕迹在这夜色中显得有些可怖。
那张捕头听到人声,没有答复,只欺身冲向说话人,反复叫嚷:“不可能有鬼!不可能!”他一个劲挥拳相向,捕快们纷纷退避,再也不敢搭话。
躲在陈锋身后的李素兰和着另外几人被吓得惊呼出声,掩嘴不及。
张捕头闻着声转过身,见到陈锋后狂性大发,径直冲撞过来,“一定是你搞的鬼!”。
唐芷眼疾手快,挺身格挡,刚一过招便觉出对方身高体大,拳脚凌厉,更有一股常人没有的狠劲。她仗着灵巧,也才险险避开。
闪打的间隙中,只够她喊出一句“快走!”。
陈锋和梁大柱倒也默契,护着岸边十来人出了堤口,便立即回身帮她。
哪知三人齐上,竟也不敌,先后被击中,挨了伤都兀自忍耐,谁也不肯退缩。
躲在不远处的人群里,依稀有人喊道:“那灯烧着了!”
飘在半空的美人灯,下边着了火,火苗往上舔舐,将雍容闲雅的美人一点点化成灰烬,从空中散落。
众人抬头看灯,觉得有点儿可惜。唐芷抬头,却是清楚见到张肆看灯的两眼充满血丝,极力张大的嘴,吼出惊恐至极的叫声,而后气势汹汹冲向燃烧的美人灯,一脚踏空后,掉入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如同野兽落水,张肆猛烈挣扎又嚎叫,顷刻间便沉没不见了。
先前退到暗处的捕快冲上堤岸,呵斥唐芷三人:“你们将他打落江中,还不快去将他救上来!”
“哪里是打落的,分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一声娇叱后,甄圆圆叉着腰,从躲在岸边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你们可不要冤枉好人!”
有捕快反驳道:“人家在堤岸上好端端的,为何要跳?”
“那张捕头已经神志不清,我也看到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李素兰紧张武馆三人,始终盯着打斗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人群中另有人帮腔,声音稍弱,显得心虚。方才美人灯自燃,抬头看灯的一瞬,其实来不及看清那张捕头到底是怎么下去的。但帮腔的人先前被从堤岸处救下,多少存着感激之心,有意偏帮。
捕快们一时无语,领头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场的有谁水性好?”
见过张捕头刚才疯魔的模样,即便水性好,也要斟酌一二。捕快中有人嚷嚷着世风日下,有人倒是即刻脱了外衣,扑入水中去捞人。
唐芷三人要下堤岸,被留在堤岸上的捕快拦了下来,因为此事未了,张捕头生死未卜。这理由让三人齐齐苦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