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别的节日,中元节的节庆地点和人流十分集中,除了城中大街外,其他街巷大都少见行人。
唐芷五人离开大街,拐入小巷后,路上便看不到旁人。
各家紧闭的门户前,挂着金银纸衣,摆着白饭豆腐,都是留给孤魂野鬼的。
唐芷往日出门少,交际少,鬼故事也听得少,心思纯净,一路走着,和走在城中大街时没有两样。
身边四人却不然,越走离她越近。左边李素兰拉着她的手,不知为何发抖,右边甄圆圆不停说话,话语间有些颠三倒四。陈锋和梁大柱待在两侧,也是眼神乱瞟,疑神疑鬼。
梁大柱头一个遭不住,挠了挠发凉的背脊,道:“唐芷,我们今晚怕是惹了祸,要不还是先回武馆,把事情经过告诉师父后,再去回春堂?”师父阳刚气十足,若有他在,纵使世上有鬼,也定然不敢来欺。
他的话刚落音,便有女子尖叫声划破夜空,凄厉无比,来自前方不远处,惊得众人一阵战栗。
唐芷正要开口回答,猝然听到尖叫声,不由得转而问道:“前面是不是有人出事了?”
陈锋年近弱冠,在几人中年龄最大,此时决定出来拿主意。他停下脚步,旋身站到前面,“纪陵城这几年一直有恶鬼传闻,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很难说恶鬼是不是真的存在,但确实有人在恶鬼传闻中丢了性命。我们今晚还是早些回去,任何事都明日再说。”
过去四年,纪陵城每年都有人蹊跷死去。有人溺于尧江边,有人坠楼而死,有人缢于自家门前,还有人死于当众自焚。每一起事件中,都有人声称在事发地点看到恶鬼出没,从而有了恶鬼杀人的传闻。
今年中元节的前几日,太守请了不少道士、和尚在城中到处做法事,安抚了城中百姓的恐惧之心,才又重开灯会。可今天晚上,张肆据说已经请了假,却突然出现,且状若癫狂。这条静得诡异的巷子前又有女声尖叫,实在不宜在外久留。
一行五人略一商量,便定下了回程。
唐芷、陈锋和梁大柱可以一起回武馆。李素兰和陈锋家本是表亲,又亲上加亲定了亲,可以顺路去陈锋家过夜。算下来,只需要另外送甄圆圆回家便够了。
甄圆圆抬起白白胖胖的手,捋了捋额角鬓发,脸上少见地露出尴尬之色,“可真是不巧,我家就在前面。不穿过这条巷子,得绕很大一圈。”
梁大柱知道她家在哪儿,早就想说让甄圆圆随他一同去武馆,找间空房将就一夜得了。可他二人定亲,全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像陈锋与李素兰情投意合。甄圆圆三天两头嫌弃他,不时恐吓要退婚,他哪里敢张口提意见。
前方女子的尖叫声再一次出现,比之先前低弱了些,好歹是人声,不是旁的辨不出音色的鬼怪声响。几人壮了壮胆,又往前行去。
巷子口,有一户人家门前灯火尽灭。几人经过时,又听里面有女子叫了一声,叫声中带着恐惧的颤音,让临近的人听得心惊胆战。或许也是因此,住在附近的人都没有出来观望。
唐芷忍不住道:“我们真的不管吗?”她对那女子莫名有点感同身受,独自深陷黑暗,旁人经过却置之不理,难免让人感到绝望。
同为女子,李素兰也心生怜悯:“我们有五个人,要不还是去看一下?”
“都是妇人之仁!”陈锋埋怨着,语气中恨铁不成钢,脚下却是一顿,领着众人向那户人家走去。
大门是关好的,他们敲门又喊门,无人来应。要进去便只能爬墙了,梁大柱以身作梯,让陈锋借力攀上墙檐。
陈锋往院子里看了看,回头道:“里面的屋子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怎么会?”他们明明听到里面有女子尖叫。
趁着几人都在疑问,唐芷放轻脚步,绕回大门旁,等了片刻,果然看到大门悄悄打开,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今夜月色明朗,那道深灰色的身影走出大门时,唐芷一眼认出,禁不住道:“你等等!”
此人正是之前委托唐芷送灯去江边的青年。他听到门边有少女出声,回头见到唐芷,嘴角微微勾起,语气轻佻:“这回真是倒霉啊。”
说着,他迅速转身,甩动衣摆,拔腿飞奔而去,竟是毫不掩饰地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