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审过半时,灯艺工坊的老板才姗姗来迟。
工坊老板是个年过五荀的长者,满面沟壑,眼睛里透着精光,听闻堂中事,再看到带枷锁的男子,他长长叹息一声,道:“原来你叫陶湛啊。可怜的孩子,十年前在江边捡到你时,便知你有所隐瞒,未曾想如此惨烈……”
经他指认后,太守宣布真相大白,将陶湛打入死牢。
堂下围观者唏嘘不已,道说恶鬼传闻的始作俑者身世堪怜,但他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却也可恶。
唐芷看着那带枷锁的男子被抬下去,心觉不安。那天晚上的青年男子颇有些狡猾,真是眼前这个声音和容貌都被毁了的人吗?
可是,大家众口一词,她便有些茫然了。
红玉泪痕半干,再次走到唐芷面前,娇声道:“小唐姑娘,方才多谢了。要不然,被那陶湛撞上一回,我这还没好全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方才踢出那一脚,唐芷觉得过分了些,无法坦然接受道谢。她往师父身边退了退之后,才对红玉道:“不必在意。”
红玉抿嘴笑了笑,“果真是有点儿冷淡呢。”,而后款款离开了。
围观者各自散去,崔思敬也领着三个弟子往回走去。
陈锋和梁大柱看了这出堂审,八卦的心思犹未满足,两人推搡一番,推出梁大柱来问:“唐芷,你是真的认不出那个犯人,还是害怕得不敢认,或者同情得不想认?”
崔思敬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平时不长脑子,现在就有了?真要关心唐芷,那天晚上怎么和她走散了?”
梁大柱捂住额头大叫一声,再看陈锋,只见他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那天是我们疏忽了。”颇有些师兄的担当。
……
中元节一案的详情很快传开,恶鬼传闻就此消散,城中人提起陶湛大多唏嘘不已,无人同情张肆。
当年张肆孤身一人来到纪陵,凭着武艺在衙门应聘捕快一职,后来娶妻生子又升了捕头,劫得的财产鲜少外露,只在品花楼为红玉赎身、在城中买下别院露出些端倪,算是掩藏得最好的。原先在恶鬼传闻中死去的几人,有的嗜好赌博,有的用度奢华,有的沉迷酒色,早已散尽财富。
案审结果一出,他们的妻子儿女在城中备受非议,举家离开了纪陵城,据说是投奔其他地方的亲戚去了。
王大娘来给武馆送饭时,口舌如簧,将城中热传的消息说了个七七八八。
“除了这些,也还有点新的传闻。”王大娘说到这里,看了看院中几人。
唐芷发现她看自己看得最多,一时咽不下饭,抬头问道:“什么传闻?”
王大娘见唐芷眼神干净纯粹,顿时懊悔扯这话头,勉强笑道:“其实就是有些人嘴碎,胡说八道,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近日,因中元节一案,无方武馆的名气又传开了些,城中人说起武关公辟邪保平安,将习武的好处提了又提。不少人还向无方武馆投递拜师帖,准备择日送孩子上门学艺。
不知怎的,有人重又说起武馆里由林家二爷保媒的亲事,说唐芷的娘原来就是品花楼的,唐芷卖身葬母时把自己往品花楼里卖,本来就是要女承母志,结果半路遇到武馆的人,又生起别样心思,打定主意要将自己卖到满是男人的武馆里。
即将长成的美人坯子又娇又嫩,有心去勾人,自然一勾一个准,踏进武馆的门就被留了下来。
林家二爷返乡丁忧,心情悲痛万分,顾不上查底细,糊里糊涂保下一桩媒,只当是满足昔日的朋友武馆馆主一桩心事,怎料不过是被借去权势,未雨绸缪地遮一遮丑事。
传言中还有更难听的话,王大娘没听完便急赤白眼,和人大吵了一架。
她常来武馆,自是知道这里不像外人所说,但自己儿子在武馆学武,明年还要娶亲的,这糟心的传闻要是久不停息,可就麻烦了。
王大娘频频看唐芷,怎么看也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当着孩子的面去说那些腌臜的传闻,简直是造孽。她拿起手帕掩了掩嘴,没再说下去,私下另寻时机找到崔馆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哪知崔馆主沉吟片刻,只道:“随他们说去,身正不怕影子歪。”
这可急坏了王大娘。好在侄女李素兰到过武馆、认识唐芷,她便联动侄女里里外外一起劝说李家及早送儿子去武馆习武。至少得让亲家的家里人也都知道武馆里的情形。
李素兰家之前有意图改送小儿子习武,只是因着传言多有迟疑,在几日劝说之后,还是将儿子送去了无方武馆。到武馆时,一家人见到馆主带着三个弟子习武,看着是家正经武馆,便让儿子李素言拜师入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