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吧,冬晨回来了。我还不至于因你去害她。”
次日清晨。
滚烫的额头上溜过一丝冰凉,只因这一触,姜隅儿从梦中醒来,猝然睁开眼。那丝冰凉消失殆尽,入眼的是一个清丽女子,正从旁边的医箱里取针,见病人醒来,站起身,从一旁的桌上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隅儿,把它喝下去。”
姜隅儿支起身子,往四周一观,冷冷道:“冬姐姐,裴明池呢?”
姜隅儿也不知自己怎来了裴府,原主幼时来过一次,印象似乎很深,以至于一见屋内那品墨兰图,她便确定自己在裴府,而且是在裴明池的房间里。
眼前的女子便是裴府医师冬晨,小时候给原主看过几次病,医术高超,近些年出门游历,离开时留下一个药方,让原主身子大好。
“先喝下去。有点疼,忍一忍。”
冬晨坐到姜隅儿身旁,把茶杯凑到她的唇边。一股热流顺着喉咙而下,如同炽火在体内燃烧,姜隅儿不自觉地扯住冬晨的宽袖。
“那小子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做大官了,便把我的嘱托忘得彻底。”
冬晨眉头微蹙,满脸不快。
姜隅儿惨白的脸上露出苦笑,回忆起昨日私塾的事情。
礼部侍郎,科举案,恩师,卢明成,信。把这些串起来,她只感阴谋重重,似有根线将自己和裴明池不断缠绕,莫名的苦涩泛上心头。
“我要见他,冬姐姐。”
冬晨见状,先是一愣,轻叹一口气,道:“隅儿,礼部来了人,他在处理公务,不便见你。”
是个机会!根据记忆,裴明池的书房离会客处有些距离,除了他自己,府上无人敢进,趁现在去查一查,或许能得到些父案线索,只是.....
姜隅儿强忍疼痛翻身下床,颤着身子向冬晨行礼。冬晨一惊,连忙将她扶住。
“冬姐姐,请帮一帮我。”
两人视线相碰,含着傲气的眼对上正直的眸。密语片刻,冬晨颔首认同。
东边的书房内,姜隅儿从桌上取下一叠文书,文书上赫然写着“姜行止”三字。翻开来,密密麻麻的红字在墨文上勾画,这红字和姜行止的字体有着相似的“骨架”,遒劲之中还夹杂一丝柔美。
这份文书是舞弊案的汇总,更准确地说,是调查姜行止的报告。
母族无记载;父族姜氏,三代独子;妻族崔家,御封皇商,商号遍布全国;旧友.....
“旧友”后被重重划去,姜隅儿大致能猜到,这位旧友应是裴莲,当朝宰相,裴明池之父,二人关系匪浅。高烧让原主的记忆有些混乱,姜隅儿一时也理不清。
正翻到舞弊案的细节,一封信从中掉落。姜隅儿拾起,白色的信封上无一字,却尽是揉痕,取出信纸一阅,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可能?”不小心发出了声,姜隅儿连忙抬手捂嘴,却被一股蛮劲向后拽。
这冰冷的触感,是他!
“怎么不可能!”裴明池一手握着她的腕,一手夺过信纸,那双寒眼竟折射出火光,愤然地盯着她。
“让冬晨守在廊道,自己潜入我的书房。这是要替姜行止销毁证据吗?你也如此不知廉耻吗!”
姜隅儿一惊,不过很快便恢复镇静,用力拨开他的手,后退三步,迎着他的目光。
“我不傻,这可是证据,证明我父清白的关键证据。我销毁它做什么?同样为孝,比起裴侍郎故意划去父亲名讳,试图撇清关系的作为,小女所为又算得什么?”
姜隅儿渐渐看清眼前的少年,眉眼清朗,冷色在眸中晕开,脸廓棱角分明,不留半分余地。玉冠束发,将少年意气彻底封存。
裴明池面对眼前的人,似被窥探了内心,眼睑微闭,放缓了语调,冷冷道:“回去,不要再涉入了。”
“裴明池,我姓姜,是姜行止的女儿。无所作为,难道任由冤屈将我父名声尽毁吗?扯不断的,只要我还流着他的血,就会为了他尽全力查案。”
姜隅儿眼神逐渐坚定,姜家的命运早就与舞弊案缠于一线,若不迎难而上,只会被幕后之人一点点吞噬。姜行止的不抗,恐怕也是策略,舞弊案背后的阴谋还没结束。
裴明池眼中划过一丝踌躇,刚欲接言,书房的门忽地猛烈晃动。
“裴大人,请立刻前往礼部与我商榷琼林宴【1】事宜,上面催得紧,不能再耽搁了。”
这声音有点熟悉?还未等姜隅儿想明白,裴明池上前一步,双手扣在桌上,用那颀长的影罩住了她孱弱的身影。他凑近了些,附耳道:“别动。我马上去开门,你趁机躲到左侧屏风后,待一刻钟,千万别出声。”
温热的气息笼罩着她的耳根,姜隅儿怔了片刻,明白了他的用意,舞弊举子之女和主管科举的礼部侍郎共处一室,有口难辩。
“我来了,不必再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