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停了,裴明池松开了手,转身向大门走去。姜隅儿快步躲到屏风后,透过屏面望着他的背影,竟有种想要抓住的冲动。
门开了,她隐约看见门口的人,联想刚刚的声音,她恍然大悟,来人是卢明成!那封密信便是他递给裴明池的,裴明池注意的是信上的字体,而她注意的却是信上的印。
那是姜家的印,而印泥是瑾蓝印泥。
这次的印泥是真的,崔晚昨日刚教她认别瑾蓝,不会认错。除了姜家,便只有崔家留有瑾蓝印泥,看来崔家也牵扯其中。
卢明成是连接崔家和舞弊案的关键,这条线不能断。
“礼部已初拟宾客名单,待侍郎检阅签字。尚书大人将此责交由裴大人,由我监督,还请尽快执行。”
姜隅儿听来,卢明成的话语里藏着威胁,可他不过五品郎中。她思绪不断,一不小心触到了屏风的柱,发出了声响。
裴明池故意扬声道:“琼林宴的事确是大事,你到大厅候我一刻,我换上官服便与你同去。”
门被轻轻扣上,姜隅儿微叹一口气,心中下了决定。抬眼之间,他到了屏风外侧。
“裴明池,我不清楚你的立场。作为礼部侍郎,作为曾经的同门,又或是作为宰相之子,你于姜家是敌是友?”
姜隅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抬起袖子,抽出腰间防身的匕首,在袖口上用力一划,素白衣角从肘上缓缓垂落。
“但我清楚,若要翻案,你我必定隔岸,不如尽早断了干系,也好过日后被人拿捏。”
裴明池看着落在地上的一袖,清冷的眉眼再难掩失落,心中的意念却逼着他不得动容。
割袍之举,断情断义。【2】
“师姐,那便各自珍重吧。”
姜隅儿心中一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只会装。
***
拿着冬晨给的药还有方子,姜隅儿从裴府后门出来,往私塾赶去。已至巳时,下午还要出报,得抓紧印刷了。那十两银子还没还过去,今天已是第三日了。
姜行止望见女儿归来,起身上前,面露忧色。
“隅儿,你怎么回来了?你身子...”
“爹,冬姐姐已为我诊治,这是药方,我按时吃就好。”
姜行止接过药方,才舒了一口气。
“娘呢?”
“崔家作为御用皇商,需协助筹备琼林宴。你祖父南下,崔家必须派出嫡系子女出面商议,你娘已经赶去内务府了。”【3】
琼林宴?姜隅儿心生一计,回了房,在姜行止准备的第二期样稿上添了几笔。接着启动感光雕版印刷仪,刻起雕版来,又叫来任青一同上色印刷。
晌午刚过,二人带着报纸来到诚和书肆。
“哲哥,这是今日的报纸。”姜隅儿将一筐报纸递了过去,头还有些晕沉,扶着书架略微屈身。
顾哲接过报纸,将她扶住,领着她到了里屋,边走边道:“父亲回来了,跟他谈谈吧。”
姜隅儿转身,眼神示意任青。任青立马明白,踏出了书店,去还那十两银子。
走进里屋,一个青衣男子端坐在檀木桌旁,手里捧着书,见有人来,侧过身来,朝着姜隅儿一笑。他的眉眼与顾哲极像,只是少了些少年意气,多了些亲和成熟。
“隅儿,过来坐。”
姜隅儿快步上前,屈身行礼,敬重道:“昨日多谢顾叔照拂,您要我带的话我已带到。”
“别拘礼,我和你爹是同门,又是挚友,自当互相帮扶。三年前那事,你爹帮了我不少呢。”
说罢,顾叔示意她坐下,正色谈道:“你昨日送来的报纸,我观阅几遍,甚为感慨,不愧是姜兄的女儿,思想如此出尘。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几句,这报纸是要流传出去的,官府的人必定会关注,若这上面出现了什么不合适的内容,恐怕对姜家...”
“顾叔叔,我清楚的。”
“隅儿,顾叔知道你发行报纸,绝不只是为了还债和养家。姜兄未阻止你,恐怕也是有准备。书肆会助你们办下去,能得辅导报是寒门之幸。但官府发难,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一定要谨慎。”
“多谢顾叔,我一定注意。今日还有一事,要拜托顾叔。”
姜隅儿长吸一口气,接着道:“请顾叔设法,将此期报纸卖于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