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隅儿面色惊恐,朝身后喊道:“怎么不找大夫?就让我母亲这般熬下去吗?”
“这是家主的命令,你还想抗了不成?我全了你们母女之情,现在要全崔家名义。来人,上鞭子。”
说罢,门外的侍卫拿来一道长鞭。
姜隅儿仔细回想,崔玖给侍卫的令牌上刻着花鞭纹,莫非是鞭刑牌,是要在祠堂行私刑吗?
“隅儿,过来。”崔晚轻扯她的衣角,姜隅儿俯下身去。
“这是你祖父的命令,是圈套。待会儿躲到我身后,这鞭刑你受不起的。我毕竟是崔家嫡女,他们不会下重手。”
姜隅儿恍然醒悟,祖父早知道她会来,故意等着她入笼。她竟忘了,外姓子弟不得进入崔家祠堂,只能在外叩拜。若是进了,便是亵渎,是大不敬。届时,当着崔家祖先的面,当着崔晚的面,施行鞭刑,以彰其咎,一切干系皆能摒弃。
于内,崔晚与姜隅儿可断关系,再顾不得亲缘;于外,崔家家主有情有义,与姜家决裂,并非因为舞弊,只是私因。
姜隅儿身上流着崔晚的血,不是一份和离书可断得干净的,只有此法...
想到此处,她仰头大笑,祠堂众人皆是一惊。
“有何可笑,如此迫不及待要体会这花刺之鞭吗?姨母这就来成全你。”
崔玖夺过侍卫的鞭子,大步上前,举起鞭子就要往下挥去。
崔晚拽着女儿的衣服,想要借力冲上去抵挡,却被姜隅儿双手按住。她从未见过女儿有这般力气,竟让自己动弹不得。
花刺鞭顺势落下,在姜隅儿背上用力划下,一道接着一道,细小的刺拓入骨髓,粗重的鞭劈向脊梁。
星星血点在净白罗衫上逐渐显现,可那柔弱身躯挺得愈加笔直。
花刺鞭下,姜隅儿狂笑:“这便是崔家家主的做派吗?拿着女儿的身体卖惨,靠着孙女的性命断干系!说到底商人逐利,算计人心,挂着‘名骨淡默’的牌匾,是引人嗤笑的吗?”
“住口!”
崔玖怒色更显,已没了力气,召来门外侍卫继续施行鞭刑。侍卫胆颤地接过鞭子,一时不敢下手。
“下手啊,家主的命令都听不懂吗?”
“真是荒谬,堂堂皇商,内务府二品大臣,竟是靠如此卑劣手段去谋前途。祖先在上,名骨在侧,淡默之地,尽是冤血!”
说罢,姜隅儿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崔晚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搂住女儿的身躯。二人拥跪在地,侍卫再不敢上前,面露难色。
崔玖却没打算住手,调整片刻,拿回鞭子,便要继续抽去。
“没用的东西,花刺鞭刑四十鞭,还差十鞭呢!”
“二小姐,真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跟家主不好交代啊。”一旁侍卫上前阻道。
“死了又如何?如此侮辱家主,玷污祠堂,本就不该活。”
姜隅儿瘫在母亲的怀里,勉强睁着眼,长吸一口气,颤声道:“娘,既然发生了....就把它...利用到位。”
崔晚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起身,伸手去够那香炉旁的牌位。
几列牌位临立紫木台上,正中间那道牌位格外醒目。它比四周的都要大些,金色字体镌刻牌上,中央刻着“爱妻宁时晚之位”;左右侧刻着两行小字,分别是“瑾蓝之印刻于吾心”和“云晚之锦铭于吾魂”。
崔晚握紧那中央牌位,举过头顶,喊道:“若再要下鞭,便连同这牌位一起劈了吧。名骨在此,既已没了淡默,何必苟拘于堂。”
崔玖一愣,也没多想,略过崔晚,便要朝姜隅儿鞭去。
“住手!”
苍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崔玖不禁寒颤,手一松,鞭落地,她转过身去。
来人身着瑾青莲纹刻丝长袍,白丝混着乌发封冠于头顶,铜青面颊欲显沧桑,深邃双眼直直望向崔晚手中的牌位,似是恸伤。
“爹!这鞭刑还未...”
“够了,你出去。”
崔玖一怔,躬身行礼,有些赌气地扔下鞭子,往外退去,临门之时,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地上二人,似是示意还未完。两旁的侍卫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祠堂之中,只剩崔家家主,崔晚和姜隅儿三人。崔晚抱着女儿,拿着牌位跪在地上,不看父亲,只是闭着眼。
“把你娘的牌位放回去。”
崔晚不答也不动,姜隅儿勉强支棱起身子,嘴角含血,望向祖父。
“祖父想要保护我娘,可曾想过,我娘拿命和名去守的是什么?十年前,祖母走时,与您说了什么,您都忘了吗?”
雨声渐大,烛火摇曳,堂内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