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哥,你说,叫他们两个谁生下皇子好?”猛不丁的,哲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娘娘,您怎么突然……”
“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与其让阿霸垓的女人生下皇子,那还不如让科尔沁的占了这个便宜。”哲哲的表情温婉如初,但说出的话却透着凉气儿,“你说这两个侄女儿,谁更听话些?”
珍哥自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在哲哲摄人的目光下,她仍旧硬着头皮道:“庄妃娘娘?”
哲哲这时候却不说话了。
今日不是珍哥值夜,往日伺候皇后之事驾轻就熟,若轮不上值夜,她有时候还会邀上几个小宫女儿一同聊天,但今日她却觉得累极了。
自从娘娘生下小公主,就从没痛快过。可在人前,她依旧是端庄温婉的皇后娘娘,人后亦不会乱发脾气。但正因憋着一股气,整个人较之以前多了几分戾气。
珍哥心里头清楚,娘娘这是开始在为自己铺后路了。
可是,她并不甘心。
更何况宸妃张扬跋扈、庄妃工于心计,若想要倚仗这两个侄女,娘娘少不得要受委屈。中宫皇后,怎能容得下这口气?
想到这儿,珍哥不由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娘娘感到可惜。
宫里头其他来自科尔沁的女子,并不只有宸妃和庄妃呀。
正思量间,珍哥路过宫女们住的厢房。她是一等大宫女,住在最里间最清幽的那一间房间,最外头大通铺里的粗使宫女们还没有回来,只有没当值的三等和二等宫女的房间里头亮着灯。路过那奉茶宫女叙意房间的时候,门正巧“吱呀”一声开了。她虽是二等宫女,但哲哲可怜她年纪小又懂事,特意也赏了她独住一间的恩典。
“珍哥姐姐,您刚回来呀。”小姑娘手里头的小端盘里搁着一只小巧的白瓷茶壶并茶盏,茶壶的小孔里头有烟袅袅,隐隐能闻到茶香,“我正巧想去找您呢。”
“找我做什么?”珍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么晚了,你又捣鼓些什么呢?”叙意这奉茶差事虽说清闲,但她却很是用心,老是能鼓捣出新花样来,因此皇上即使不歇在哲哲处,也总爱来找她说说话喝喝茶,这也正是哲哲分外抬举叙意的原因。
“这回我制了新的花茶,特来找姐姐试试!咱们去您那儿吧。”叙意单手拿着端盘,另一只手带上了门,便兴冲冲往珍哥房间里去。
真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傻子。
珍哥跟在叙意后头,轻轻叹了口气。但却并不觉得叙意讨厌。
能活得这么单纯,这个小傻子真是叫人羡慕。
浅黄的石斛兰在白瓷茶盏里绽放,浅浅的花香中带着茶香,水气氤氲,端的赏心悦目。
“姐姐快些尝尝,这是我新制的石斛兰茶,用的龙井水冲泡,所以香气分外悠长。”叙意端了一个茶盏给珍哥。
“你鼓捣出来的东西总是这么精致。”珍哥喝了一口花茶,龙井香气伴着石斛兰香,清淡醇香的口感是与惯喝的奶茶完全不同的风味。奶茶甜滑,但也容易腻味。
“娘娘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多弄些好东西来孝敬娘娘。”叙意手上不停,又为珍哥续上了半杯茶,“我也就只会制茶罢了,若是叫我煮奶茶,我也是不会的。”
是了,叙意从小长在南边儿,虽说家里是旗人,但吃穿用度,多与南边儿相通,平时皇上若是说起一些词句有娘娘不会的,也会召了叙意去询问一二。再加上这丫头胆子小,见了皇上便害怕躲避,也不像别的丫头那样有花花肠子,这才使得这丫头地位超然,虽不是娘娘心腹,但很是得娘娘宠幸。
想到这里,珍哥心里猛地一酸:“咱们叙意这般的好人才,将来不知道要便宜了谁。”
先大汗去后,伴驾的宫女去了一大批。宫里头伺候的人手不够,也不比先大汗在的时候那般用的都是些粗使的奴隶女子,因此皇太极与哲哲商议过后特从盛京八旗里头选了好些识字明礼的女子召入宫里,说是备使唤之用的,但因做的都是些鲜亮活计,实则与女官无异。在贵人主子身边伺候过,说出去都是莫大的光荣。更何况这些人到一定的年纪,都是可以得了主子赏赐、风风光光出得宫去嫁人的,因此就是许多八旗贵族都争着把女儿送到宫里头来,但皇太极和哲哲乃是真心寻找得用的宫女,故而只选了中等家庭的八旗女子入宫。各宫虽然一开始有些膈应,但这些人进来,倒真是十分机灵得用,一时之间各宫莫不交口称赞的。
不过这机灵得用,用在伺候使唤上,自然是令人满意,可反过来,倒也成了令人忌惮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