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霜没想到顾康会在这个点回来,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拉过薛砚舟的手就要走。
“先走。”她俯在薛砚舟耳边低语,“他喝多了不清醒。”
薛砚舟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顾康就自顾自开口:“女大不中留!不检点!你奶奶还在家呢!就敢把男朋友往家里带,你——”
“顾康,”顾寒霜冷声打断,她眼底凝着一团恨意,“放尊重点。”
“小伙子,”顾康对顾寒霜熟视无睹,一脸八卦问薛砚舟,“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他眼神缓缓下移,看到薛砚舟左手腕上那块表,如同一头饿狼般两眼放光扑上去,“你这表值不少钱吧!”
顾寒霜反应极快地侧身一挡,又把他用力往身旁一推,满脸都是不耐烦:“我让你放尊重点。”
薛砚舟没想到顾寒霜的变化如此之大,在他心里,顾寒霜还是那个怯生生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可转眼之间竟能把自己护在身后。
他对顾康的记忆很模糊,当年他出国留学的时候顾康还没出狱,因此他并不知道顾康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的人。如今看到顾康这副混蛋样子,薛砚舟不禁在心底升出一股强烈的心疼,他不知道顾寒霜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长为现在这副无毒不侵的模样。
“顾寒霜!”顾康踉跄起身,挥着手臂就要打上顾寒霜,“谁他妈跟你说话了?!”
薛砚舟眼疾手快抓住那肥胖的手,他比顾康高出近两个头,力量也占了上风。他明显感觉到顾康挥向自己亲生女儿的手并没有收着力气,一股暴戾的危险气息浮现在他眼底,他抓着顾康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对方因疼痛惨叫出声。
他将顾寒霜护在身后,拿出薛律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叔叔您好,我是薛砚舟。”
“薛砚舟?”顾康浑浊迷离的眼睛瞬间回神,他撑着薛砚舟的手靠近,似乎在仔细辨认,几秒后又恍然大悟般喊叫道,“还真是你?!薛勇的儿子长这么大了!”
由于靠得过近,薛砚舟能闻顾康身上的烟酒味,和上次顾寒霜身上的味道一样,但他就是没由来地觉得反胃。
顾康一手抓住他,另一手拍上薛砚舟肩膀:“小舟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我还给你做过饭吃呢!”
“你爸走了之后啊,我就没再见过你,”他半闭着眼,醉醺醺呢喃,“据说你妈给你找了个后爸,我当时还担心你小子过得不好呢,现在看来,你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黄丽呢?她那么漂亮,你后爸应该很喜欢她吧?”
“你妈年轻的时候是真漂亮!我都觉得她跟你爸结婚是便宜他了!当时薛勇还经常怀疑她在外面……”他自顾自挥手,皮笑肉不笑,“算了算了,过去了!不说了!”
“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臭小子,这么久都不回来看看你叔叔我!我们家霜霜当时那么喜欢你!你真忍心丢她一个人这么多年!”
还不等薛砚舟回话,顾寒霜已经从他身后挣脱,她脸色铁青,一双纤细修长的手猛地发力,把早已站不稳的顾康往后一推——
“哐当!”
顾康肥胖又虚弱的身体撞上桌角,又在惯性冲击下倒在沙发上。
顾寒霜居高临下看他,眼低一片愠怒:“说够了没有?”
“顾寒霜!”顾康似乎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她鼻子骂道,“老子跟小舟说几句话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
“真不知道跟谁学的,整天就知道给老子甩脸色!”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边骂边靠近她,“顾寒霜,我不欠你的!老子没找你要过钱,平时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是吧?你有那种妈是你自己倒霉!别对着你爹我撒火!”
“再说了,你还不知足什么呀?你自己去外面看看,多得是比你惨的!你还有爹妈,有地方住,你不满意什么啊你?!”
“呵,”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顾寒霜冷哼一声,直勾勾盯着顾康,一字一句道,“我倒希望我是个孤儿。”
“你!”
“我真搞不懂了,”她向顾康逼近,“你们这种父母,为什么还有脸活着。”
“活得那么痛苦,那你们就去死啊。”
她说得很轻,尾音甚至带着微不可闻的上扬,可薛砚舟只觉得她眼神很悲伤。
顾康却不像薛砚舟那样关心她,他只听出了顾寒霜散发出来的、强烈的冷漠气息,他再次挥起手,恶狠狠骂道:“你真他妈是个恶毒的娼妇!”
顾寒霜定在原地,没打算躲,她甚至都没有下意识偏过头闭上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只见薛砚舟抓住他的手臂,另一手揪着他衣领,及其暴躁地把他举了起来。
“我本来想在她面前装下绅士,”他脖颈处青筋暴起,“但是你也太不是东西了,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没对你们更残忍。”薛砚舟俯身凑在他耳边,冷声威胁,“如果换作是我,我会让你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我是学法的,叔——叔。”
顾康双脚微微腾空,他像案板上待宰的鱼,拼命扑腾,嘴硬道: “薛砚舟!你他妈吓唬谁呢!”
“你个毛头小子,再怎么飞也飞不过我,”顾康脸憋得通红,却还是反手扯住薛砚舟衣领,他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我和你亲爹当年,可是因为杀人进去的。”
“现在人模人样装什么呢,你和顾寒霜,下半辈子也就这样了,我都知道的,这种来自家庭的折磨会毁掉你们!”
“臭婊子,咒我死?那你们也都别活!”
顾寒霜没再打算参合进来,她沉默地分好奶奶那份餐,进了房间。
“砰!”
窗外一声惊雷炸起,薛砚舟残暴的拳头擦过顾康颈动脉处,最后落在他身后泛黄斑驳的水泥墙上。
墙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相框顺势而落,玻璃瞬间划伤他紧握成拳的手。可薛砚舟丝毫不在意,他嘴角扯出一丝及其扭曲的冷笑,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对她动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吓你了。”
夏日暴雨本应该来得快去得快,可今天的雨却被无限拉长,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水滴肆意狂虐洒下,落在顾寒霜脚边。薛砚舟撑着大伞,仿佛为她单独撑起一片天,他的伞大幅度倾斜在她那边,没有淋到一点雨。
顾寒霜偷偷打量薛砚舟,他眉眼生得很好看,每当他看向她时,顾寒霜总觉得他那双桃花眼里含情脉脉,满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