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我做决定，今天你想去哪里？”陈益衍突然转过身看她，他双手插兜，路灯照在他头顶。
顾寒霜跟着他的脚步停下，她的表情很淡，两人之间只隔着几米，但陈益衍感觉她离他很远。
“嗯……”她抿着唇思考几秒，“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还是您定吧。”
这边已经离苏家花园很远了，周围静悄悄，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陈益衍盯着她看了几秒，顾寒霜抬眸与他对视，没有闪躲，也没有低卑抑或不满，平静如一潭死水。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问道：“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是。”
“那你是更喜欢去夜店还是参加这种看似高档的晚宴？”
鞋跟又高又细，脚背以一种反人类方式拱了那么久，此刻顾寒霜全身已疲劳到极点，她皱着眉调整呼吸，回答道：“没有特别喜欢的。”
陈益衍在前面没说话，依然越走越快，直到顾寒霜快跟不上他，才转过身来看她：“那你喜欢什么？”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总得想上好一会儿，因为她没有喜欢的东西。对她来说，家里的负担能小一点，她不用再打工和陪客两边跑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她不敢奢求，也没有欲望。
“顾寒霜，”他慢慢朝她走近，换了话题，“你妈最近没赌了？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我。”
“……还在，不过都是一些小钱，我自己还能应付。”她站在原地看他走向自己，“所以就没麻烦您。”
陈益衍在她一步之遥处站定，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轻佻样：“是不麻烦我，还是去麻烦别人了？“
只一个瞬间，顾寒霜脑里闪回和薛砚舟在一起的种种片段，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道：“你看见了？”
“今晚没看见。”
“我只是把你调查得很清楚而已，”他嘴角一扯，露出讥讽的弧度，一手掏出烟盒在手里把玩，“毕竟一开始要包养你，我总得了解你的生活不是？”
“不然像现在这样，突然冒出一个苏家长子，我不就成傻逼了吗？”
他转着香烟盒，笑容带着几分危险。顾寒霜垂眸不看他，良久才轻声说：“您喝醉了，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调查清了你家所有事，偏偏忘了个薛砚舟。”
他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顾寒霜下意识翻打火机去给他点火，却又被他挥手拒绝，那力度很轻，仿佛只是在她纤细的手臂上抚摸，可说出来的话却很伤人：“谁能想到，青梅竹马发达了回来了，你就马上抛下我了。我可是帮你摆平了那么多事，你不觉得你这事做得很贱吗？”
“还以为你跟夜场女的不一样，结果你比他们更像个婊子啊。”他摸出打火机点火，吐出的烟圈径直扑到顾寒霜脸上，“还是个立牌坊的婊子。”
说完又转身继续往前走，烟雾飘在顾寒霜周围，她贪婪地深吸一口，仿佛在借由这尼古丁保持冷静。
不过她也确实没太大想法。在没和陈益衍联系的这两个月里，她真的动过离开的想法。
自己已经成年，也重新遇到了薛砚舟，家里虽依旧混乱，但现在好歹也能有透气的时间。要不真的就趁此机会断了吧？
这个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后又被快速驳回。
陈益衍在她最难过的日子里帮了她，他知分寸，讲信用，除了他大概再也找不到这样绅士的富二代。
但离开了陈益衍，然后呢？顾康的酒钱，杨红梅的赌债，奶奶的定期检查，家里大大小小的开销，这都是压死她的最后一粒沙，更别提她自己的学费，以及欠黄丽的钱。
薛砚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顾寒霜不会再拿他一分钱，不然就对他太不公平了。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上位者，凭什么再卑尊屈膝下泥潭，就因为所谓的青梅竹马掉落在万丈深渊，就要把他也拉下来吗？
可薛砚舟那双眼眸饱含太多情愫，每每思及此，顾寒霜都有种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冲动。
走吧，就我们俩，去哪里都可以。
远离城市的喧嚣，避开人世间的悲欢。我想和你一起逃走。
顾寒霜没再为自己辩驳，她少见地在陈益衍面前有了点情绪。于是也给自己点了根烟，两人又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一直快到小区大门，顾寒霜才对着陈益衍的背影，似在自语，又似在向他解释。
“我没打算找他，也没找过他。”
陈益衍停了脚步，没转身。
“这对你和他都不公平。”
“你算是我目前遇到的肯真心帮我的人之一。”她眼神随烟雾一同飘向远方，“虽然也许你也有所企图，不过那对我来说就够了。”
“只需要一点点善意，就足够让我感恩戴德。”
“但是衍少，我总觉得薛砚舟他是不求回报的，他的眼神太纯粹，又带着浓厚的沉郁。所以我很害怕，我不敢再依赖他，不是因为他三番两次离开我，我怕我的存在会让他为难，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应该忘记过去，去过他的生活。”
周围依旧静悄悄，陈益衍很长时间没说话，一时间顾寒霜只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顾寒霜，”陈益衍依旧没回头，他随手灭了香烟，声音带上一丝沙哑，“过来。”
高跟鞋声再次响起又停下，顾寒霜站在他身后。
“我让你过来。”陈益衍的声音里带上几分不耐烦。
顾寒霜轻叹一口气，又站到他面前。陈益衍抬眸看她，眼里不知道是泪花还是路灯的光影。
“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您喝醉了，也许明天就忘记了。”
陈益衍嗤笑一声：“你是没有喜欢的，还是只是不喜欢我？”
“你不需要我的喜欢，不是吗？我们一开始就不是可以谈感情的关系，而且那种东西在我看来很没必要。”
“那薛砚舟就可以？”
顾寒霜皱眉：“你为什么纠结这个？”
“因为我——”
陈益衍仓促停下，因为什么？他自己也突然不知道了。从小优越的生活让他没学会爱这种最无聊的东西，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他已经过得太久，周围也全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怎样正确表达自己的爱意，他还在慢慢地摸索。
手机铃声打断陈益衍的思绪，他看到顾寒霜仅看了一眼屏幕就慌了神，她顺手抓住他胳膊，语气急迫：“能之后再聊吗？我现在必须回去一趟。”
“我奶奶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