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舟不知道苏昌茂为什么愿意接纳自己,他也不想过多去纠结,他唯一真正担心的只有顾寒霜,直到出国前一天,他还在尽可能为顾寒霜打算。
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事无成只靠继父,是不能真正帮到顾寒霜的,于是为了尽自己最大可能照顾她,同时也为了自己母亲能够在继父面前抬起头,他拼了命学习工作,在大二那年拿到全额奖学金,他第一件事就是给苏昌茂转一半,并打电话过去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剩下的一半又全部转给黄丽,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这钱虽然抵不上苏昌茂给他打的生活费,但这种顺从的孝敬还是让苏昌茂在心理上有了极大的满足,苏昌茂终究是在江湖上飘久了的老狐狸,怎会不知道薛砚舟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加上黄丽说话办事也相当得体,没过几年,他就在心里彻底接受了他们,对薛砚舟在金钱上的照顾也越来越多,而薛砚舟也不只是一昧地接受,有奖学金或者打工挣到的钱总归以各种各样理由打到苏昌茂账户,两父子间倒也算和谐。
在这期间,薛砚舟曾侧面找黄丽打听过顾寒霜的近况,他知道自己不会从黄丽那里得到太多消息,但哪怕是这样,他也还是固定一段时间就去问问,他需要听到那句“一切都好”,以此来安慰自己。
他也很清楚,黄丽绝不会把顾寒霜的真实情况告诉自己,她过得不好,但那也不是现在的薛砚舟可以管得了的,在自己都不能撑伞的情况下,怎么能给别人挡雨呢?
于是他就是靠着“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她”的信念,顽固地坚持了七年。
ucl法学院。
天气阴沉,冷风阵阵,薛砚舟和一位头发花白的白人学者漫步在校园内。
“薛,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
“是的教授,我已经考虑好了。”薛砚舟手握一杯冰美式,连续几天的不规律作息让他有些眩晕,“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教导和照顾。”
布郎教授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他看着远处天空飞过的几只白鸽,又看向身旁早已成熟模样的男人:“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那天天气也不好,你穿得很单薄,也很瘦,那时没想到我们会一起共同学习工作这么久,一转眼你就要离开了。”
薛砚舟笑笑没说话,只听布朗教授继续说:“说实话,你要回去我还真不放心,你应该已经七年没回去过了吧?”
是了,从2009年出国至今,薛砚舟都没回去过一次,黄丽每次提出要来看他也都被他拒绝了。在这边读书时,他没什么知心朋友,只有徐文泽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几年会邀请他一起过圣诞节,后来他毕业先回国,就又留下薛砚舟一个人。不过他也对春节和圣诞节这样团聚的节日不怎么感冒,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视也不算觉得孤单。
只是看向窗外飘雪的夜景时,会不可抑制地想起顾寒霜。
“既然这么久都没回去过,我可以问问你现在要回去的原因吗?”布朗教授问,“当然,如果觉得不方便,你可以不用回答。”
薛砚舟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教授。”
“现在回去,是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强大了。”
布朗教授满意地看着他:“是的,你很优秀,也很强大,我相信不管在哪里,你都能够生活得很好,也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薛砚舟朝老教授伸出手,尊敬又郑重地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教授。”
第二天是周六,薛砚舟却早早地就醒了,他心神不宁,一直在思考匿名照片的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怒火,他翻身下床,拿出昨天拷贝的律所门口的监控,开始仔细查看。
他看得很仔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细节,直到眼球开始发酸,他才锁定寄信人——男性,呆着棒球帽和口罩,看不清样子,身高不算高,但很瘦。
这是目前为止薛砚舟所知道的所有线索。
他关上电脑,倒在工作椅背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心里梳理着事情的逻辑。
首先,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人都只单纯发了照片,没有要钱,也没有威胁,顾寒霜生活圈简单,不是会主动招惹麻烦的性格。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那天商场偶遇来看,陈益衍也算对她上心,也不太像是会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让自己离开她的人。
其次,那照片里顾寒霜双眼睛闭,手臂无力下垂,一看就不是正常睡眠状态,再加上背景里若隐若现的霓虹灯和KTV包厢里特有的装修,他猜测她应该是被什么人下药后拍了那些照片。
那么是谁跟她有仇呢?
薛砚舟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他眉头紧皱,突然联想到那晚顺城河边顾寒霜的讥讽,随即猛地睁开眼——吴琳和李子杰?
但她不是喜欢热闹的性格,为什么会出现在讨厌的人的聚会上?她那么警惕,他们又是怎么给她下的药?
而且,他们又为什么要把照片发给自己?难道是为了让我和顾寒霜之间产生隔阂?薛砚舟感觉思路快被理清,却又总觉得还差一点什么,他捏着自己的指关节咔咔作响,随即产生一个不好的猜想——
既然照片能发在自己这里来,那么陈益衍那边会不会也收到了同样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