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穷二白的人,却冒失地打开了爱人的门。
颅内寰宇只能失魂落魄地蜉蝣她和幻觉。
混血优势让她既有俄罗斯人的清晰五官、野性的凌厉美感,却又有着远东人的温润泠雅。她身上的一切都不禁让人感叹,原来完美无瑕除了会出现在雕塑家的刻刀下,还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慈光寺见遥的脸上。
她灰白的发变得比小时候还要长,眼遭则是有着与那时一般的灰青阴影,烟霰般的瑰紫眼眸里更是难以掩饰的倦怠,让他不禁就想起那个曾不得不被困在病院的人,便更觉得那一寸寸仿佛都是郁结的苦。
今天的慈光寺见遥完全不比昨天光鲜亮丽,像情诗垂死也要奉承的光一般。要不是过于夺目的样貌,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朦朦胧胧地坐在灰尘角落里的厌世者。
——猫是让人感觉温暖的小动物,会被孤独低沉的人不住吸引,去往他们身边。
——你和它很像呢。
金城枫当然不觉得只不过是小时候有几面之缘,说上过一次话,就能把什么东西纠缠到现在。但就像他那被一起游泳的挚友所辜负、温柔的年长重要之人曾对他说的那句,“枫,要为了重要的人而游泳啊。”
……越是被他否定的,就越是纠缠不去。
看见慈光寺见遥那幅样子的刹那,金城枫还是觉得自己被什么激怒了。人、或是总在折磨他们这种人的什么。
明金色的眼眸瞬间便染上了戾色,在站在教室里的慈光寺见遥的周身搜寻着。
“别找了,我自己醒来的。”
一开口就理所当然吸引了全场目光的那名少女,慢慢地走上前来,走至金城枫的面前。
坐在靠窗前排的绯山千夏就这样看着慈光寺见遥路过自己的身边,她一双红茶色的明眸却突然闪过光芒。
紧接着,她拍了拍后桌男生赤城贺寿的桌子。
“喂,你看出来了吗?”
“看出什么啊?”
正看戏的赤城贺寿操着上州口音,一脸的不明觉厉。
绯山千夏一脸恨铁不成钢,却还是疾色地小声说道。
“看你前学祭舞伴的人选啊!”
赤城贺寿这才如梦初醒,从另一个专业的角度打量起慈光寺见遥。少女的体态纤细修长,骨肉匀亭,腰背挺得笔直。哪怕再寻常不过的走动、停顿,也如芭蕾舞步般曼妙。
毫无疑问,那是一副经受锤炼、属于舞者的身躯。
光是看着她,就仿佛是在欣赏一种美,这份美好就像赤城贺寿第一次来到舞蹈房。原本只是不得以才陪着妹妹来的他,却隔着玻璃,登时就被最初的憧憬抓住了心跳。
“不太现实吧,你看……”
“这么多社团都在抢慈光寺,就算她会跳舞,我们一个人数都还没凑够的竞技舞蹈社也抢不过那些运动社团吧?”
这一点,赤城贺寿倒是提醒了绯山千夏。
“哼,那你这次还是等着被我和多多良扔下吧。谁让你还是放心不下真子妹妹,附和父母让她读了女校呢。”
赤城贺寿欲哭无泪,要不是高二重新分班,现在坐在这匹烈马身后的应该是她的舞伴——富士田多多良。
而绯山千夏则是有些郁闷。
从小到大,同样吸引着周遭众多目光的她向来也最讨厌风波喧哗,所以她觉得大家对这位新来的转学生过分神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近乎于一种“捧杀”。
结果,她刚才却又和这些运动社团一样有了那种想法。
慈光寺见遥的身上,仿佛就是有着那样一种魔力。
只见她来到金城枫面前,安静地展颜笑,疲倦的眉眼却异样的柔和。
——她的反应,竟像是也记得他。
金城枫觉得慈光寺见遥就仿佛一个连接起过去的他的通道,那个此时的他只会觉得愚蠢与软弱的淘汰品。
他是应该远离这样的她的,但全身上下却又都在不知原因的、控制不住地躁动着。
“横山学姐,你觉得现在的我,还能射中靶心吗?”
她直截了当地便开始解决眼前的场面。
“什么意思啊,慈光寺同学?你现在状态不太好,当然不能够勉强自己……”
横山由季对慈光寺见遥的话感到十分的茫然。
“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这幅状态呢。”
“如果我在大赛前夕,突然变成了这样怎么办?”
欸?横山由季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
“所以,无论是弓道部也好,还是排球部也好,任何体育性质的社团,如果一开始就是以让我去参加大赛为目的的话,那么请原谅我要让大家失望。”
“学生的赛事其实还好。我这种人,在更正式一些的赛事上,恐怕连第一关的体检都过不去呢。”
得体的、甚至最后宛如玩笑般的话语,掩盖的是久远时光以来无限的哀伤。让人只觉得在一片现世平和里,却仿若看见冰原埋葬了一片花海。
“我在开学时的自我介绍说,自己现在的兴趣,就是寻找兴趣。”
同班的同学纷纷看向她,仿佛她终于不再是个活在异次元般,仅供人讨论的精致人偶。
“所以,昨天的社团招新日,我尝试了很多,也感觉很开心。如果有哪里愿意接受这样并非理想中的我,我会认真考虑的。”
“慈光寺同学……”
说着,少女低头,轻轻向前鞠躬的姿态。
说实话,她还不太习惯。虽然慈光寺见遥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但久居俄罗斯的她却并不习惯日本的风尚习俗。曾来母亲老家避风头的那段时间她完全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与日本的同龄人交流最多的可能还是小时候因为母亲这边的关系所参加的日本花样滑冰协会举办的夏令营。也正是得益于那段修习经历,慈光寺见遥在俄女单中滑行还算用刃较深的。
这样的低身弯腰动作,让慈光寺见遥想起在冰场之上演出结束后对观众席的三面致礼。
她最后一次这样做的时候……
少女的身形摇摇欲坠。
“慈光寺同学!”“慈光寺同学?!”
啊,她还没来得及这样做的时候……
——就倒在了冰场上啊。
这一次还没有那么脆弱,只是稀松平常的度日而已,哪能比得上那平滑而又锋利的冰刃?
她可以自己站起来。这样想着,慈光寺见遥的脚部支撑发力,想要止住自己的跌倒……
全身都好沉重。
但只是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全身便都轻松了。
她被人强硬的抱了起来。
如此没有犹疑、无所顾忌,并利落有力。
原本离得最近的横山由季捂住了自己的嘴。短短的时间,这里的所有人便接受了数个冲击……
慈光寺见遥才抬起头来去看金城枫乖戾的侧脸时,他甚至都已经迈步走了出去,简直堪称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唇紧抿着,桀骜的明金色眼眸直视着前方,与年少相比是另一种无畏。那是看清了这个不断有强者奔涌而出的世界后,清醒到不管付出什么都心中有数,只是仍旧要以强悍姿态屹立于世的决然。
碎金潮汐伏过背脊,涌向头顶上狭窄天际。
并非是多魁梧的身形,只是那种从心灵,到形体,再到实力的强悍,实在让这具抱着她的劲瘦身躯时刻都在散发着一种力量感的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