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他们哪怕踏错一步也不会有如今能走在一起的机遇。
“唓——”
一辆机车尖啸着从街道后面冲来,压过路边的水洼时,将水洼中混着泥土的滞水溅起几十厘米高。慈光寺见遥就走在街边那一侧,在俄罗斯的土地上难以体会到的高浓度水汽让她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有些胸闷,以至于退避的反应竟是慢了半拍。
眼见泥水张牙舞爪而来,有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拉了一把,但慈光寺见遥的鞋在街道用于栽培观赏樱树的低矮花坛边缘卡了一下。
她向前倾去,幸好能够将手撑在樱树上。
慈光寺见遥刚转过身,就又重新被压迫般地倚靠在那棵樱树身上。
不算粗壮的樱树被她这样一依靠,摇曳下之前花瓣上停滞下来的纷纷落雨,连带着那些被雨打蔫的樱花瓣,花与雨一起落,空气中所浮动的远东樱花特有的暗香没有哪一刻会比这一刻更加浓郁。
面色苍白的灰白发少女身上、脸上,都落了数片花瓣,被雨打蔫的樱花衬着她如同明不起来的清晨般的眉眼,这狼藉的花木将她面容那份冷艳野性的美更加凸显。朦胧雨雾中,一切都凄迷无比。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是这幅病殃殃的样子啊。”
金城枫轻微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极具侵略性地喷洒在她眉骨上。他声音硬邦邦的,话音少见的没有多少挑衅。
“昨天不是还挺活跃的,今天这算什么?哈?”
就这样,竟然还说要送他回家呢?
蠢到无可救药的笨蛋吧。
金城枫向来傲意凌然的眉此刻生硬地皱起,慈光寺见遥不禁想起他在其他同学口中是如何孤狼一样的张狂凶狠,但与自己面前的他两相对比,竟蓦地让她胸口泛起一种恶质的恋慕感,仿佛生生贴近了一头不过一时收起了獠牙利爪的明知绝非善类的什么,而她却心甘情愿地沉浸于这样的森冷暧昧之中,这样奇异却黑甜的战栗之中。
“大前天睡的还好,最近不好,但习惯新的地方就会好点了。”
意思是,她前天基本也没睡,昨天却将自己的运动神经依旧表现得精湛。但要不是今天早上还索性累昏过去几小时,她已经足足有两天以上的时间无法得到适当睡眠,就算是她现在也不太能撑得住了。
简而言之,慈光寺见遥只要睡好了,就什么都好。
“金城同学倒是……其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呢。”
金城枫只是嘲弄笑笑,如同金石般锋利到极致后,反而显得有几分残忍又脆弱的昳丽。
他又看了慈光寺见遥半晌,才说道。
“先去你家,伞明天还你。”
他其实压根就不想从她这里拿什么伞,但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就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金城枫是要把她先送回家。
意识到这一点后,慈光寺见遥根本没有什么少女心的小鹿乱闯,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羞恼。
她不是好大喜功、虚张声势的人,但只要在这个人面前显露一分的笨拙,她却就觉得格外的难堪。
罩在他伞下的少女此时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雨水这回泅湿了她繁琐的编发,亦浸透了她身上的学院制服,勾勒出单薄至极的肩线。
慈光寺见遥抬起头,苍白的面容浮现出极浅淡而又不自然的红晕,贴脸的湿发为原来冷艳十足的面容带来一种阴沉的秀气,让她显得更加柔软。
一双瑰丽的灰紫眼眸仿佛将整个雨幕都收入了其中,盯视着他,一派波光潋滟。
然后,她带着她一贯得体地歉意、感激,但却也前所未有地笃定而又委屈的语气,为自己狡辩到……
“……我不会在金城同学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让自己泥泞不堪的。”
向来不管做什么,只要一接触就会去认真磨练的少女似是也不习惯这样的为自己强行辩解,于是说完后便轻轻地咬着下唇,不再去看面前的那个人,冷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只有红晕变得更加明显。
——就是那样一幅,逞强而又乖巧,好像要为自己的话负起责任来,以后都要任君验收的样子。
根本不是撒娇那种程度的事了。
她显然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何等的杀伤力。
金城枫抚上自己突地跳起来的太阳穴,被骨棱轮廓分明的手部遮挡下的一双明金色眼眸里,少见的再没有那样又冷又昧的光彩,像是坚不可摧的城墙在顷刻间被破了裂隙,露出几分幼时的健气光彩。
“好……”
那个疯子最后用嗓子低低地笑了,低沉的音色一如既往性感缠绵地要命。但那笑落在脸上,与其说什么纵容、宠溺,不如说他在苦笑,仿若对什么无可奈何一般。
“随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