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呐,小遥在这边找个男朋友吧?”
慈光寺见遥手中的勺子一顿,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母亲。
“虽然我是离婚人士,但可是不会诅咒青春的哦。”
慈光寺夕子女士放下手中正处理着单子的平板,笑得一脸开明和煦。
“不要。”
慈光寺见遥用勺子戳了几下盘子里的蛋包饭。
“感觉好麻烦。那些来我面前表白的男生,一看就感觉以后会很麻烦。”
大概知道一些自家女儿在俄罗斯的校园里曾发生过什么事的慈光寺夕子,能够听懂她这句话里所拥有的双层含义——别人给她带来的麻烦,同时……她也会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透过桂圆茶氤氲的热气看向窗外没停的雨,慈光寺见遥想着,又不是谁都像金城枫一样……强大到甚至会让企图改变自己的环境中的别人恐惧,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一整个群体的导向都说出“反正我无所谓”这种话。
“我的维卡(Вика)啊……”
慈光寺见遥用勺子戳蛋包饭,而慈光寺夕子女士则是戳了戳自家女儿的脸。
“没能被你恃美行凶的家伙们,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端庄地坐在餐桌旁,慈光寺见遥低垂下眉眼。每次听到慈光寺夕子在说这种好像要把她往外面推一般的话语的时候,她便总会觉得惴惴不安。
“我一直,陪着妈妈就好了。”
说着,她抓住那只纤瘦无比的手。
感觉到一种深入日常的恐惧。
就像自从小时候偶然听到了一例“家族性致死性失眠症”的患者在三十七岁时的一次深度睡眠中猝死后,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到底得了怎样的病的她一样,那时的她整日惶恐不安。半夜忽醒,日光未亮时又再醒几次,从此真的如同那个病症的名字一般彻底失去心无挂碍、天真入睡的能力。
后来,她自己走出了这种不安。
且不说一定年龄前这种病的发病率还是极低,她想,人总会死的,但毫不自觉,而她只是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死神的利爪正抓在她咽喉上而已。
但久远的惶恐就如累土聚沙,或许还是会一点点地凝成爆发的原料,而她更放心不下的还有一脉同连的母亲。
从那之后,慈光寺见遥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天晨跑前都会轻轻推开慈光寺夕子的房门,确认她还或是难捱,或是辗转,或是少见地安详闭着眼,浅浅呼吸着……然后她会眨眨眼,透过年幼时她那一整个世界的门缝看了又看,生怕那是世界为她精心设定的谎言。
那时她就会想,一个人能够跨越黑夜,跟她一起来到明天,这样对其他人家来说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对她们母女来说却是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有一种重蹈覆辙的宿命,是重蹈个人的覆辙,重蹈家族的覆辙。悲剧是会遗传的,奇迹只发生在极少数人的一方,他们打破了神明的诅咒,从此身心健康地活下去,但更多人则是任其宰割。
——在那种时候的,母亲的手,真的不是她想抓住,就能抓住的啊……
但这个夜晚,慈光寺见遥少有的入睡得很自然。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去想那些让她产生心理障碍的事,或是今天遇到的别的什么。
只有她想到慈光寺夕子让她在这边找一个男朋友的无厘头要求时,脑海才有些乱七八糟。
她想,如果有人真的喜欢她的话,那么或许就要像她整日担忧母亲一样忧心她了。
慈光寺见遥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如果真的需要一场“喜欢”,才能抚慰她这贫瘠的青春,看来她要喜欢一个绝对不会喜欢上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