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差不多再过十分钟,金城枫就会上场。
……
就和金城枫说的一样,他一百米蝶泳采取了跟游策略。这非常不符合金城枫一贯的作风。
以金城枫的性子,他就从来没跟游过。
他从来都是一开始就领头的那个人。
但为了胜利,他这一次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连游三场,金城枫只觉得自己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胀的痛楚,叫嚣着需要休息,肺部也因为长时间的憋气从火烧感变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而大脑也因急剧的缺氧而胀痛得要命。
这大概是金城枫很长时间以来都算游得最艰难的一场比赛,跟游那群大学生到最后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用于加速,就连把身体从水中抬起,都已经变得十分困难。
放弃吧。
这样的声音不禁在金城枫心中响起。
你连不是自己项目的第一都拿了。
这次就算保持这个速度,也能拿下第二、第三,也能毫无悬念的突破资格赛……
——“枫,我是为重要的人而游泳的。”
——“可我现在,就是想为金城同学跳舞。”
这脆弱的日常世界中所涌动的内心……所有人都在惧怕着迈出半步,所有人都在不断的受伤。
如若这就是……
那么他期待又惧怕着,失去名为孤独的强大。
于是,金城枫向前超越——
……
第三场比赛结束,也正好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金城枫摸着更衣室长长的柜子,想要找到自己放东西的位置。而如果不这样扶着的话,他现在或许连站稳都做不到。但他拒绝了队友的搀扶,一个人来到了还没什么人的更衣室。因为好不容易来了东京,有挺多人打算在附近的商业街就餐。
因为一些缘故,他们须田东这次连个带队的老师都没派,所以就强制性地要求他们都拿了手机。
金城枫按亮屏幕,不出意外的看到他奶奶发来的嘘寒问暖。明明老人家都喜欢打电话,可他奶奶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事向来不方便,所以一个老人家,还是学会并习惯了发短信。
金城枫的父母早年在群马这边从事机车行业,后来外派到国外,德国美国什么的这些国家都去过。日本这边的车辆市场也是比较特殊,日产车虽出名但好多却不宜在本地市场售卖。所以他自幼也就跟父母不怎么亲,放了寒暑假就高高兴兴往岩鸢跑。
不仅是因为蓜岛清文,也因为奶奶是真的关心照顾他。蓜岛清文离世后,奶奶算是他唯一的依靠。
金城枫给奶奶回完消息后,不知怎么又想到慈光寺见遥。他竟然觉得慈光寺见遥和他奶奶这两个年龄恫异的女人在一些特性上还挺像的。
他奶奶年轻时是京都出名的业余三段女将棋手。按照日本将棋规定,奖励会四段以及四段以上的棋手才能被称为职业选手,而进入奖励会就不再被称为女流棋士,而是一视同仁的将棋棋手。
每年举办的三段リーグ是三段升四段的唯一方式,淘汰极其残酷,基本就是几十个棋手互相厮杀十几局,但最后却只要一个或者两个左右。而他奶奶就是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失败,从而丧失了晋级职业选手的资格,但只要赢了那最后的一局,她就是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将棋职业选手。
日本将棋一途,女性与男性有着天然的沟壑,他奶奶当年能做到那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
而花滑女单第一个跳出四周跳的慈光寺见遥不也是如此,她们都在追求男选手才能做到的事……
如果这两个人见面,说不定会很和睦。
金城枫乱七八糟的想着,一面退出短信发送的页面后就瞥见慈光寺见遥的号码。这是慈光寺见遥在他们第一次一起在泳池边度过的午休就单方面给他的,他嘴上说“不一定会记得”,回去却还是存了。
要知道金城枫这人基本就与电子产品绝缘,明明是这种年纪的高中男生,却属于在街上路过电玩城都会完全目不斜视的那种类型。
毕竟金城枫基本是奶奶带大的,很多方面的教育都不免受其影响。虽然一幅张狂性子,但其实却比谁都能沉得下来心,很多长远打算上的事也比同龄人要更成熟。平时唯一愿意花时间的,也只是对自己早已有所觉悟的领域方面的潜心打磨。
泛冷的空气中,处理完例行的事后,十七岁少年青涩的身体才像是反应过来,拼了连续三场高强度比赛,其中两场蝶泳,是真的要把他累到虚脱。
或许是因为金城枫的脑子真的已经不大清醒的缘故,所以他做下了一件蠢事——
金城枫心中暗骂,他怎么……
直接把电话给慈光寺见遥打过去了!
响铃的时候,他自暴自弃的抓了把还湿漉漉的头发,整个人可以说……完全就是懵掉的。
万一她午休好不容易在休息怎么办?
他最先想到这个,然后才是恼人的尴尬。
而久居俄罗斯的慈光寺见遥没有日本这边接通电话的习惯,张口便是一句:“金城同学?”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惊与好奇。
慈光寺见遥坐在静谧的图书室里,耳边却跟此刻她身处的环境一样安静,久久没有传来回应……
她耐心的等待。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隐忍而压抑的咳嗽……
没有慈光寺见遥所熟悉的张扬又轻漫的声线,反而带着一分已经极力掩饰但却难以掩饰的狼狈。
而另一边,金城枫无声的苦笑一下。
唯独不想暴露在她面前啊……
他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不,他下意识打过去那个电话或许就意味着……
——他唯独贪婪地渴望能够暴露在她面前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