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可真没骗你们,这院子之前的确闹鬼来着。”刘亭武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介意我来一根吗?”
“介意。”孤仙禾说。
刘亭武只好呐呐得把烟又塞了回去,“不按常理出牌啊小姑娘。”
沈习燃:“这院子看样子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了吧?”
刘亭武:“闹鬼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俩都还没出生呢。”
孤仙禾瞟了眼沈习燃,欲言又止。
“你们看这院子几进几出的布局也该知道以前这里住的是大户人家,好像姓余来着,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吧,家道中落,这院子就卖了出去。住进来的那家人是青溪早期的暴发户,住进来一个月,家里就出了不少事,半夜还经常听见一阵阵的琴声,商人最忌讳这些,没过多久就打算把院落变卖,可惜闹鬼传言一出,便卖不出去了,一直荒废到现在。”刘亭武看向不远处积满尘土的屋子,目光幽深,“据说,现在这间屋子,晚上还能听到琴声。”
要是以前,沈习燃一定会拿出唯物主义的观点来反驳他,但现在,他看了眼孤仙禾,决定摆烂。
孤仙禾:“琴声?”
刘亭武:“对,我之前路过时也听到了,很沉闷的声音,反正我也听不懂,怪瘆人的,后来我晚上就再也没来过这边了。”
孤仙禾抬手一指,“这间屋子?”
刘亭武:“应该是。”
刘亭武本想说要不咱们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赶紧走吧,话到嘴边,便看见孤仙禾直直朝着“鬼屋”走去。
刘亭武无语至极,“她不是怕鬼吗?”
沈习燃抬脚跟了上去,“鬼哪有人可怕。”
刘亭武:“……所以你俩刚刚搂搂抱抱的就是在哥面前秀恩爱对吧?臭情侣。”
孤仙禾伸出手正要推开面前红漆门,身后的沈习燃抢先一步,还顺势抬起另一只手虚虚遮住她的口鼻,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尘灰。
从刘亭武的视角看过去,沈习燃就像是在背后拥抱孤仙禾,他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臭小子长大了还挺会撩妹啊。
三人在门侧站了会儿,等到屋子里朽败的气味散了大半,才进入屋内。
借着日光,屋内的构造被一览无余。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牌匾,用行书书写了“兰风梅骨”四字箴言,下方的木架上摆着三个烛台,烛泪凝在烛台上。正中间是一张黑色方桌,周围有三张长椅,桌椅上铺满了字画,脏到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大部分似乎都被老鼠啃噬过。
右侧临窗处,同样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砚台和笔架,或许是屋主当年练字作画的地方,而在墙角,竖着一把古琴,琴弦全断,琴身破裂。沈习燃端量着面前的古琴,好似是他从未见过的形制,介于蕉叶式和落霞式之间。
孤仙禾用手帕包裹着,将琴翻了个身,只见琴身背后刻着四个遒劲的大字:兰叶倾枝。旁边附有几行小字:若有山石隔相思,便化山,便作石,永生不弃。
孤仙禾攥着手帕的手指在颤抖,这是她的琴。
不,准确来说,这是兰叶池曾送给她的琴,但那时候,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兰叶……倾枝……”沈习燃鬼使神差地触摸到了琴身。
四肢和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习燃!(沈习燃!)”
昏迷前,他听到了两个重叠的声音。
***
“哟,兰叶仙官,你这又是从人间寻了什么宝贝回来?”每每从凡间回到九云台的绛仙池,兰叶池都会遇到守池的小仙官,因为他下凡频繁,一来二往的,两人便熟络起来。
兰叶池时不时会给这位小友带上几份薄礼,但这一次他着实带不走了,因为他抱了棵木头上来。
“这可是千年灵木。”兰叶池把木头扛在肩上,曲起食指,在木头上敲了敲,“你听这声响,多动听。”
守池仙官靠近木身,“我寻思这和普通木头没两样啊,罢了罢了,这方面你是行家,咱也不懂。”
“走了,小友,下次等本仙给你带人间最好的佳酿!”
“那敢情好。”
兰叶池在九云台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来是他性子好,逢人都带着一脸和煦温柔的笑;二来是他说话讨人欢喜,不会刻意迎合,但总能叫这些仙君仙子们听着舒坦;三来是他公正不阿,洁身自好。要说这偌大的九云台,仙君和仙子们寂寥之时,相约于彼此的仙殿贪欢一场,着实常见,只有兰叶池,收到无数仙君和仙子们的橄榄枝,但却从来不逾矩。
要说九云台有谁喜欢跟兰叶仙官作对,那就只有他那冤家妹子,兰倾枝了。有他俩在的地方,吵吵闹闹那是常态,如果哪天兰倾枝不和兰叶池拌嘴,那一定是因为——她在生闷气。
而生闷气只有一个原因,兰叶池触犯了她的底线。
兰倾枝的底线随时都在变化,比如这次,她发现兰叶池遗忘了她的生辰。往年的生辰,兰叶池总是会提前好几日给她庆祝,但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兰叶池居然还在殿里喝酒装醉,一问三不知。她恼了几句,那人便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生辰当日,关系要好的仙官们过来给她祝寿,流水宴从早到晚,弦乐声持久未歇。她装作兴致很高的样子,一直在喝酒玩乐。
她酒量不好,没过多久就飞到一棵月桂树上,借着树枝的遮挡,昏睡过去。醒来时,她嗅到一阵好闻的荷池水生香,那是兰叶池身上独有的味道。
颈窝处的小脑袋蹭了蹭,兰叶池立马按住兰倾枝的肩膀,不让她乱晃,免得从树上摔下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小仙子还挺委屈。
兰叶池沉沉一笑,“是为兄来迟了些。”
“哼,还不如别回来了。”
“好啊,为兄这就走。”说完,他松开揽住她肩膀的手,却被兰倾枝拽住了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