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月白山换了名字,现在叫做落鹤山。山色苍茫,千年如旧。正是寒冬腊月,湖水早早结了冰。
沈习燃和孤仙禾赶到此处时,风雪未停,眼前一片空茫的白。
在来的路上,孤仙禾已经告知了沈习燃锁琴湖的由来,是以,当他看到这冻住的湖泊时,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两人撑着伞走到湖边。
“结冰了,要怎么取云姑的躯体?”沈习燃问。
“破了便是。”说完,孤仙禾并起食指和中指,念了句诀,往湖上一指,灵力顺着指尖喷薄而出,霎时,冰便裂开了缝,碎块缓缓沉于湖下。
接着,那流窜在湖面上的灵力便将湖水从中间分开,露出湖底的泥沙,以及嵌在泥沙中的棺木。棺木上面贴满了符咒,散着极阴邪的气息。
“习燃,你先退后几步,我怕这棺木伤着你。”
“你要小心。”
沈习燃看着她朝棺木走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全部记忆,他不想这般无助,什么忙也帮不上。
然而,就在孤仙禾破除符咒,推开棺木那一霎,里面一团浓黑的雾气猛地窜了出来,撞倒了孤仙禾,直奔沈习燃而去。
“习燃!”孤仙禾速速在空中画了个符,对准雾气拍了过去,可惜就差一步。
黑雾入体,沈习燃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他看着孤仙禾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了重影。
面前一身现代装束的清丽女子忽然变成了古人模样。
“仙、仙禾。”沈习燃扶住脑袋,使劲晃了晃。
“我在,我在这。”孤仙禾握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样?”
“倾枝。”
孤仙禾僵住了,这声音不是沈习燃发出来的,而是……而是从他的身体里。
“兰倾枝。”
“兰、兰叶池?”
“兰叶池”轻笑道,“倾枝这副模样,也很是好看。”还是他惯用的语气。
“仙禾。”沈习燃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不对劲。”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掠夺。
“倾枝,你想见我吗?”
“仙禾,别信他。”
“为何不信我?没有我哪来的你啊,沈习燃,你我本就是一体。”
“不是。”沈习燃跪在地上,抱着头,“不是。”
“倾枝,我在湖底,千年如一日,一直在想你。”
孤仙禾被两个声音扰乱了心绪,她盘腿念了段清心咒。
“你的清心咒也是我教的。”“兰叶池”说。
孤仙禾紧闭双眸。
“这凡人的意志也太薄弱了,怎配得上我们倾枝。”
“闭嘴。”是沈习燃的声音。
“兰叶池”似乎很意外,“还清醒着?”
“闭嘴。”
“倾枝,我……”
孤仙禾倏然睁眼,眼神清明又果决,她一掌击于沈习燃胸口,那团黑雾被逼出了他的体内,可与此同时,沈习燃也吐出一口血。
“兰倾枝!”黑雾还在叫嚣,“你竟做到如此地步!”
“余酒,够了。”
她让沈习燃靠在自己怀里,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我早说过,我自始至终喜欢的唯有一人,是兰叶池,也是沈习燃。你若再敢伤他,我拼了命也会除去你,你大可一试。”
“倾枝……”
“滚。”
孤仙禾不知道余酒到底盘算了些什么,她心里只有沈习燃的伤势,她刚刚那一掌并不轻,就怕伤及体内。
“习燃?习燃你不能睡过去。”她轻轻拍着沈习燃的脸。
雪地实在是很冷,她吃力地将沈习燃扶到最近的一棵松树下面坐着。
面前的男子睡得很沉,眉头还紧紧皱着,薄唇染了血,给这苍白的脸色增了一丝凄美。这一幕太熟悉了,孤仙禾几乎是发着抖想要叫醒沈习燃。
大雪,树下,阖眸后一别千年的人。
孤仙禾不敢再想。
她动手拉开了沈习燃厚实的冲锋衣外套,里面还有毛衣和T恤,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将里面的衣服一层一层推了上去。
沈习燃的身体很温暖,她的手却是冰冷的,她尽量没有碰到他的身体,当他的胸膛呈现在孤仙禾眼前时,她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沈习燃的胸口处有一个淡粉色的花型胎记,这处痕迹孤仙禾再熟悉不过,因为她的左手腕也有,只不过形状要稍微小一点。
她把手腕凑过去比对,然而就在两处花型痕迹越靠越近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一丝一丝淡蓝色几近透明的线将花型痕迹连接了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腕直接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沈习燃兀地睁眼。
时光仿佛暂停了,就连天空簌簌落下的雪也停住了。
记忆轰然灌入脑中,沈习燃有些承受不住这长达千年的悲痛,他按住孤仙禾贴在他胸口处的手腕,额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