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云台其实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虽有昼夜,但没有人间四季,而来来往往的仙君们也都是一个模样,和身边的风景一样,甚少变化。
神仙,不生不死,不老不衰,听起来倒是让人艳羡得很,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个中滋味,枯燥而平淡。
兰倾枝一心扑在术法修炼上,倒是没闲着。兰叶池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就往人间跑,于是长柳宫里,常常只有她和鱼久两人,而鱼久又是个心思细腻的俊俏小仙君,两人关系日益升温,这是兰叶池预料之中的事。
春色满人间的时节,兰叶池去摘了花,淡粉、雪白的花朵被他编成了花冠,带上九云台。那日,他将花冠挂在腕间,眼中含笑,走路都带着风,引得路过的仙君们纷纷侧目。
“兰叶仙官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人间开了许多花,我瞧着心里欢喜。”
“还以为仙官遇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呢。”
“诶,瞧你这话说得,仙官自己宫里,不就住着位大美人么,上天入地,哪有女子比得上倾枝小仙这等姿容,是吧,仙官?”
“我替小妹谢过各位的夸赞了。”
“对了仙官,听说最近璞泉仙官请天君赐婚呢。”
“哦?我尚不知情。”
“仙官居然不知璞泉想娶你的小妹?”
兰叶池微微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昨日他还没回九云台。
兰叶池又接着问道:“那天君作何回答?”
“说是要问问倾枝的意见,然后刚刚我们就看到璞泉仙官提着贺礼往长柳宫去了。”
“多谢各位,那我便先回宫了。”
“诶,仙官慢些走。”
在兰叶池印象里,兰倾枝一直都是个小姑娘,哪里是到了成亲的年纪,就算是倾枝肯,他也……他也怎么?
如果倾枝真的肯,他又能怎么办呢。
兰叶池慢下脚步,他的宫殿就在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平日里冷清的殿门处,站着两排仙娥,那花枝招展的打扮一看就是璞泉宫里的,璞泉性格倒是不错,就是审美太差,哪配得上他家清雅无双的倾枝。
他走进宫里,意料中的求亲场面并没出现,兰倾枝和璞泉坐在风荷池旁边的亭子的矮桌边上,正在……对弈。
“你又输了。”兰倾枝落下最后一子,语气很是无奈,“璞泉仙官,琴棋书画你样样比不过我,你娶我回去做什么?”
璞泉俊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我好吃好喝给你供着总行了吧。”
“我在这里也有好吃好喝的。”
“那你难道终身不嫁?”
“要嫁啊。”
璞泉眼睛一亮。
“但我好歹得嫁一个强过我的仙官吧。”兰倾枝苦口婆心地劝他,“璞泉仙官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了。”
“你这都拒绝十来位仙官了,我看这九云台上,怕是没有你的意中人了。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得了。”
兰倾枝托腮看他。
“好好好,服了你了,我走便是了。”
“那我就不送了。”
“我来送。”兰叶池迈入亭子里,一手摇着羽扇,一手持花冠,“璞泉,可愿和我小酌几杯?”
“甚好。”璞泉笑着起身,“妹妹伤我,你这个做哥哥的总得弥补弥补嘛。”
兰叶池挑眉不语,见璞泉出了亭子,便冲兰倾枝眨了眨眼,“让为兄去应付就好。”
兰倾枝瞥他一眼,“早干嘛去了。”
兰叶池把花冠轻轻放在她的发顶,“摘花去了。”
就在他随着璞泉离去后,他没发现,兰倾枝悄然红透的脸颊。
璞泉是个很随意的仙官,他知道兰叶池极具风雅,但没想到,他连喝酒的地儿都如此雅致。坐在小楼上,竹帘外面是缭绕的云海,里面是清香满溢的茶酒屋。
兰叶池提着青瓷酒壶在他对面落座,“璞泉,是小妹失礼了,我代她向你敬一杯。”
“诶,我那是跟她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璞泉与小妹也没见过几面,怎么想着来提亲呢?”兰叶池替他把酒杯斟满。
璞泉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真好喝啊,诶兰叶池,我要是说了,你得答应我,不许泄露出去是我说的啊。”
“好,我答应你。”
“这不是大家在打赌么。”
兰叶池端杯的手顿在空中,“打赌?”
“没错,就前段时间,有仙官提到倾枝小仙太高傲了,不知谁能把她娶回自己宫里做个伴,要是谁能娶到她,参与赌约的仙官就得听他使唤一百年。你说咱们在这九云台本就寂寥无比,一听说这个赌,大家都热闹起来了,这不就都上门提亲来了么。”
兰叶池听完,淡然一笑,“于是专挑我不在的时间?”
“大家也就是图个好玩,你别在意。”
“璞泉。”
“怎么?”璞泉抬眸,望向对面,突然落进一双孤冷的眼里,他打了个寒颤,“兰、兰叶仙官,你这眼神,怎么瘆得慌啊……”
“谢谢你肯如实相告。”兰叶池略一勾唇,“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
璞泉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自是不敢招惹你的,我马上就去把那帮人训斥一顿,让他们不许再拿你妹妹打赌了。”
“不用。”兰叶池的嗓音不带丝毫温度。
“我可以帮你的。”
“我亲自去。”
璞泉还没反应过来,兰叶池已经把杯子放在桌上,拂袖离开了,放下时还完整无缺的瓷杯,突然碎成了粉末,飘散在风中。
兰叶池生气了。
璞泉心道不妙,连忙追上去。
“仙官!仙官别啊!”他拦住兰叶池的去路,“大家真的没有恶意!我去说就行了,让我去,你别动怒。”
都知道兰叶池要是动起手来,没人能打得过他,这要是闹大了,可真就不好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