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枝的意识回归了自己身体,她茫然又痛苦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虚影。
“牧尘师傅,你为何……”
“你的灵力已经支撑不住了。”
“待我休息一会儿,我还可以继续!”
余牧尘摇摇头,“舍身分魄的痛,他定不会让你看到。”
“他又不会知道!”兰倾枝走近了些许,眼神充满了恳求,“师傅,拜托了,我想看看我错过他的那些年岁。”
“你不会忍心知道的,因为他在成仙后,就被天君抹去了一部分记忆。”
“难怪……”
以兰叶池的个性,如果不是失去了一些记忆,断然不肯为天君办事的。
“舍身分魄,也是在天君的促使下才办成的,因为兰叶池太强了,若是舍身一次,便可削弱他的灵力。”余牧尘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倾枝,回去吧,你该看的都已经看了。”
“师傅,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道剿魄丝是从何而来的?”
“知道了对你只有坏处。”
“我不怕。”
“他会怕。”
余牧尘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那一把古琴上面,“你和他一样,都太执着了。”
“兰叶池的仇恨,我替他去报。”
“你可知报仇这条路,有多难走?”
“从他离开我的那一天起,我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叶池若是知道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不会安心的。”
“若什么都不做,我会死不瞑目。”
唱九霄沉痛地叹息了一声,“她这是何苦?”
兰叶池没有应它。
唱九霄:“兰叶仙官,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绝路吗?”
良久,兰叶池方才开口:“我会护她。”
“你怎么护?你现在连化形都没办法。”
“我还有一点残魄。”
“你……”
“我会护她。”
“倾枝,你可想清楚了?”
“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李穆宴给他陪葬。”
余牧尘望进她的眼神里,那里有着和兰叶池一样的坚定。
“那你听好了,剿魄丝,乃上古灵琴之弦。”余牧尘说,“而上古灵琴,至今只出了三把,一把是天君的,一把是兰叶池的,最后一把——”
兰倾枝跟随着余牧尘的目光看了过去。
“便是你的。”
树影浮动,月光淡淡,一道清瘦的身影隐藏在浓深的夜里,片刻后,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离开了。
***
为了不让天君起疑心,兰倾枝回到九云台后,就去了云姑的宫殿,而鱼久因为“新官上任”,要忙的事情也很多,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影。
云姑生性温柔恬淡,兰倾枝跟她在一起呆着,心情倒是平和了不少,就是不怎么爱笑了。
云姑每日施云布雨回来,都会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檐下弹琴,琴声沉郁悲伤,像在倾诉她苦痛的心声。
“倾枝。”云姑提着一个花篮走过去,“今日的百花宴,怎不去参加?”
兰倾枝将擦拭琴身的手绢收入怀中,“我当下状态不好,怕扫了大家的兴致。”
“大家都在问候你。”云姑捋了捋裙子,在她身旁坐下,“往年的百花宴,你总是最开心的那个。”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兰倾枝住过来有些时日了,云姑一直很小心翼翼地避开触碰到她的心伤,可看着她的精神这样一天天颓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人间的月灯节要到了,倾枝想不想同我一块儿下去看看?”
“月灯节乃家人团圆节……云姑不用陪天君吗?”
“不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若是愿意和我一块儿下去,我这就去给天君说。”
兰倾枝看着她温婉的笑容,缓声道:“云姑,可以只让我单独下去吗?”
“你如果单独下去,天君他恐怕……不会同意的。”
“也是。”兰倾枝自嘲一笑,“我现在就像个囚徒。”
“不是这个意思。”云姑解释道,“是担心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万一下凡后出什么事,没人帮你照应就麻烦了。”
“好,那我们一起下去看灯会。”
云姑粲然一笑,“好。”
望着云姑离开的背影,兰倾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
云姑待她这般好,她却在算计着怎么杀害对方的父亲。
“倾枝。”唱九霄唤道,“月灯节,你不和鱼久一起过吗?”
兰倾枝怔了下,她一心复仇,不愿留下太多的情债,所以才特意搬离了长柳宫,但她差点忘了,以前每个月灯节,她都是和兰叶池、鱼久一同过的。
明明该是团圆的节日……
她却再也等不来长柳宫的团圆。
和云姑下凡那日,她在长柳宫门口驻足了许久,隔着那一道厚重的青玉大门,她仿佛能看到里面冷清的景象。
“倾枝,不进去看看吗?”云姑轻声问道。
兰倾枝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到宫外高高的月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