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掐着她的脖子,几乎不给她呼吸的余地,然后飞出了朝英殿。
云姑想要追过去,但被鱼久握住了手腕,“别追了,去了也是死。”
“鱼久,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不然你觉得,她有活下去的欲望吗?”鱼久起身,掸去衣袍的尘灰,“云姑,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回你的寒潭洞里躲着,一个是我打晕你然后把你送过去。”
云姑:“……”
见她眼中的执拗,鱼久叹了口气,然后温柔地将手覆上她的双眼。
“鱼久,你这是干什么?这、这可是天君的女儿。”
“鱼久你别胡来啊。”
“璞泉,雨枕风,落英仙官,你们随我来。”
被点名的三位仙官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动身跟了过去。
鱼久将这四位安顿在寒潭洞里,然后封了个结界。
“待云姑醒后,你们好生劝着她。”鱼久说。
璞泉越来越不安,“你和兰倾枝到底想干什么?”
鱼久把一叠符咒放在地上,“这是我从地府弄来的转世符咒,你们会用得上的。”
雨枕风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似猜到了什么,但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只是深深地望了鱼久一眼,“你们云柳宫,没一个正常的。”
鱼久笑了笑,“你错了,不正常的,一直都只有一个。”
说完,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从仙,坠成了妖。
***
“知道我上一次来离星楼是什么时候吗?”天君望着脚下不断呛咳吐血的女子,没有丝毫怜惜,“是兰叶池死前。”
兰倾枝的灵力跟他相比,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抵挡他的招数。
天君用靴尖抬起兰倾枝的脸,借着不远处照过来的月光,细细打探,“兰叶池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女子,真是弱小得可怕。”
说完,他的靴子缓缓下移,踩到了兰倾枝的脖颈处,“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痛恨你,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偏偏你还蠢得厉害,自己把脖子凑上来给我拧断。”
兰倾枝的脸上浮现一丝悲伤的笑,“我无所谓。”
“是么。”天君一脚蹬在她胸口,将她踹下了离星楼的百步台阶,然后冷漠地发令,“爬上来。”
兰倾枝的脖颈处淤青一片,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沉默地支撑起骨头碎裂的身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天君看着她这模样,畅快地笑了。
“兰叶池,此刻你不在,真是太遗憾了。”他索性不再看兰倾枝,反正她灵力溃散得厉害,骨头也碎了,不知何年何月才爬得上来。
天君双手撑在阑干上,望着布满天空的繁星,“离星楼,离星最近的天上楼阁。”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眼前的美景,“叶池啊,若是你在……”
“你不配提他。”
身后是一道极其冷酷的女声。
天君垂下头,看着穿过他胸膛的那只纤细的手,发不出声音来。
他太痛了。
而那只手又接着从他的胸口掏出了一颗明蓝晶石,握在掌心,并不急着剿灭。
天君的身子软倒在地上,含恨而惊诧地看着兰倾枝,“你、你……”
“兰叶池所受的罪孽缠身之痛,神魄剿灭之痛,亲友受难之痛,我让你,加倍奉还。”兰倾枝血淋淋的指尖忽然窜出几根丝线,将天君的神魄紧紧包裹住。
“不要、不要。”天君一下就认出那丝线是什么了,捂着胸口的血洞,不住地摇头。
兰倾枝流转的灵力一缕一缕地绕上指尖的剿魄丝,然后一寸一寸地削去天君的神魄。
“啊!!!”削魄对神仙来说比凡间的凌迟之刑更痛苦,完全是无法承受的痛楚,天君发着抖,以头抢地,恨不得用身体的其他疼痛去转移。
然而每削一寸,对兰倾枝来说也是极痛苦的,因为她会耗干灵力,但灵力没了,她还有灵血,她耗得起。
“你、你别忘了。”天君痛苦不堪地挤出几个字眼,“我死之时,便、便是九云台、坍塌之日……”
“我无所谓。”
“九云台若坍塌,兰、兰叶池、一辈子、回不来。”
天君所言不假,九云台在,神仙便在,如果神仙一族都被灭尽了,兰叶池又能回哪去呢?
“你还、无所谓吗?”天君又喷出一口血。
兰倾枝的下唇被她咬出了血,“那便都死得一干二净吧。”
天君几近疯狂地低笑出声,“你不会死的,兰倾枝。”
“我要让你,不生不死,落入凡尘,尝遍痛苦,永失所爱。”
魄散那刻,天君仿佛看到了兰叶池的灵魂将兰倾枝虚虚地护在怀里,尽力地想要捂住她的耳朵,但来不及了。
天君的咒语,只能用一次,这是九云台赋予他的权力,咒语从他说出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生效。
“兰叶池,你来了。”
这是李穆宴留在世间的最后一道声音。
“我弱么?”兰倾枝精疲力尽地靠在阑干上,指尖的剿魄丝沾了血,已经收不回来,就这样垂在地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血线。
她的灵力太微弱,所以察觉不到那竭力拥抱着她的兰叶池的魂魄。
鱼久站在远处,静静地望着离星楼上那快要重叠的影子,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他在一个看得到他们,又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距离,遥遥守着。
他刚刚以妖的形态,杀了不少仙官,因为他不确定天君会不会在最后支配仙官前来围攻兰倾枝,他所能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一声巨响之后,整个九云台都摇晃了起来。
尘灰飘散,玉瓦松落,仙人无别,云倾天阙。